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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人他沒出過遠門” “沒說不讓他帶隨從。” “臣應承過與他同去。” “朕給你官職，給你俸祿，是想這些事的？” 皇帝的聲音壓到了底，殿中的人聽得心顫。 陸定林抬起頭來：“若是陛下一定不允，臣請辭。” “你”皇帝指著他。 十年前欽點的探花，下放歷練都沒捨得，留在身邊一天天養起來。土地，人民，錢穀之政，貢賦之差，都放在他手裡。如今，請辭？ “朕說不許，就是不許。” 殿上的人拂袖而去。他把扔在地上的摺子撿起來揣在懷裡。 “陸大人，您這是何苦呢？”相熟的老宮人看著他。 “我答應了他呀。”他說過，不讓他落單。 “可是您也答應了皇上不是？” 答應了皇上？ 他回想著。初初入仕的那一年，答應了皇上要做個好官，幫著他料理天下。 “難兩全，您得挑一頭兒。”老宮人把他扶起來。 “那我那我挑哪頭啊？” 他揉著膝蓋骨，也犯了難。 -------------------- 05 西北真冷。 許謂是蘇州人，從小在吳儂軟語里長大，十幾歲跟著父親調任進了京。 北京本就又幹又冷，好不容易適應了，才知道還有更冷的地兒。 “許將，咱們明天繼續行進嗎？”蘇德指著桌上的地圖：“探子來報，大批瓦剌人出現在莫干山一代。按照大軍的行進速度，再有兩天就能到。” 許謂看著地圖上的線線點點，覺得一陣頭暈：“行不行瓦剌人不是遊牧民族嗎？咱們到了，他不就跑了？” “我前些年征戰來過這裡。這個季節，只有莫干山腳下的一片地方暖和，還長著草和池塘。照我的判斷，他們不會立刻離開。” “那聽你的。”許謂想，我就是個空頭將軍，都聽你的。 蘇德領命而去。許謂癱在大帳裡，接過老許手裡的茶。 “蘇大人說，防著遊散的瓦剌人偷襲，不能起火。我在懷裡捂半天了，您好歹喝一口。” 許謂端著茶，手往身上摸。冰涼的甲片激了手指，發現這不是做夢。 “京裡有訊息嗎？” “沒有。” 兩個月了，許謂算著，兩個月沒收到陸定林的信了。 ‘總之，不讓你落單’。他是這麼說的。 他說他上了摺子請戰。 他說等他的訊息。 他是個騙子。許謂閉上眼睛。 -------------------- 06 莫干山的那一戰異常慘烈。 瓦剌人驍勇，但是扛不住大軍人多。再鋒利的釘子，也刺不透許多層牛皮。 死了的人被踩在腳下，蘇德帶著他們，一批一批潮水似的湧上去，終於把那驍勇的火花撲滅了。 這一戰從天黑打到天亮。太陽像個鹹蛋黃，終於從地平線跳了出來。天地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下，安靜得只有風聲。 “許將，許將。”蘇德推推他，沒有回答，只有甲片哐啷哐啷碰撞的聲音。 許謂攥著手裡的刀，還有從骨頭上砍過的餘震。濺在臉上的血，在寒風中很燙，燙了不一會兒，也凍住了。 “回大帳裡去吧。”這樣的架勢，蘇德見多了。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騎馬回到大帳，用了一炷香的功夫。西北的涼風和粗糲的土地震醒了他，遠遠地看見老許在大帳前揮手，旁邊還站著一個人。 “許謂。”陸定林穿著軍士的粗布冬衣，把他從馬上扶下來。 許謂定定地看著他，像不認識似的。 “許將。”蘇德碰了碰他：“陸大人來看你了。” 沒有反應。蘇德看著陸定林一臉著急，湊到他耳邊：“ 07 許謂回到京裡，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他是個空頭將軍，但也算不辱使命。 只是這個使命不肯放過他。 整宿整宿睡不著覺，睡著了，也折磨得他心緒難寧。 西北的涼風好像能從千里之外吹過來，吹過崇文門，吹過許府的高牆，吹進他臥室的門縫裡。 老許把家裡的厚被子都搬出來，拿暖爐溫了又溫，也壓不住他的冷。 “許大人的話本有新章了嗎？”宮裡坊間都在打聽。 才子佳人初相見，見了半年還沒下文。 江郎才盡了吧，有人說。 反正還有戰功，一輩子衣食無憂。話本這東西，寫不寫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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