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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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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菜,藉以

回籠貨幣。我們本來就是名茶館,更是義不容辭的。人們在困難年中餓壞了,連我這個素以不饞而自居的人,也想吃點好東西。媽媽也到自由市場上去遊轉,五塊錢一斤豆油,十塊錢一隻雞,看了搖頭驚呼,還是笑嘻嘻地拎一隻回來,加水煎熬,放在我愛人的面前:“吃吧,孩子,這兩年苦壞了你!”老人說這話的時候眼淚都掉下來了,其實我愛人的浮腫病早已消退。只有小女兒興高采烈,到處宣揚:“我們家今天吃了一隻雞!”好像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

高價菜又把朱自冶吸引到我們的店裡來了,而且是和孔碧霞一起來的。兩個人雖然沒有套著膀子,卻是合拎著一隻大草包,一人抓住一個拎襻,想視而笑,十分親熱。那包裡裝滿了高階糖,高階餅,兩人剛剛剃過高價頭,容光煥發,喜氣洋溢,一股子高階香水味。金錢又發生作用了,那垂老的愛情當然是可以彌合的。

二十元一盆的冰糖蹄膀,朱自冶一下子便買了兩隻,分裝在兩個飯盒子裡。我和朱自冶自從拉了那趟南瓜之後,見了面都要點頭,說兩句天氣,以紀念那一段共同的經歷。困難終於過去了,店裡有了東西賣,我也覺得增添了幾分光彩。看見朱自冶來買蹄膀便和他搭話:“好呀,老顧客又回來啦!”

朱自冶也高興,笑著,拉拉我的手,可那話卻是不好聽的:“沒有辦法呀,蹄膀和冰糖自由市場上沒有,只好到你們店裡來買老虎肉!”

“噢……那你為什麼不趁熱吃,帶回去給孩子?”

“不不,你們的蹄膀沒燒透,不入味。我們帶回家去再燒一下,再用半斤雞毛菜墊底,鮮紅碧綠,裝在雪白的瓷盤裡,那才具備了色香味。你們的菜呀,還差得遠呢!”

我聽了有點懊喪了,當年不該把南瓜分給他三分之一。可我也接受了教訓,決不把這股氣擴散到別人的頭上去。一九六三、一九六四年的供應情況又和大躍進之前差不多了,我要致力於炒蝦仁,使人對這美好的日子留下更深刻的記憶,人總不能老是後悔。可這恢復工作比我當初的改革要困難百倍,從精細到粗放,從嚴格到馬虎,從緊張到懶散,從謙遜到無理,都是比較容易的,要它逆轉可得費點勁兒哩!

包坤年早就不當“店小二”了,這是在我的啟發下改變的。他的行政職務雖然還是服務員(對此他很有意見),服務的時候卻像個會議的主持人,高坐在那會場似的店堂裡。吃客擁進店堂的時候他便高聲大喊:“喂喂,不要亂坐,先把前面的桌子坐滿!聽見沒有,你為什麼一個人溜到窗子口?”

“同志,請你來一下。”

“要點菜嗎?看黑板,都寫著咧。”

“同志,我想要兩隻蘇州名菜。”

“名菜?每一隻菜都有名字,寫得清清楚楚的。”

幾乎每天都有吃客吵到我的面前:“我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受氣的!”我忙著給人家賠不是,同時抓緊時間開會,做思想工作,訂服務公約,批評別人,檢查自己。還得感謝我們蘇州的滑稽藝術家張幻爾(願他安息)。他那時編演了一個滑稽戲,名叫《滿意不滿意》。這戲還真幫了我不少忙,我還請他到店裡來做了一次報告,他的報告比我的報告有效,所以便招待了他一頓,沒有收錢,是在宣傳費用中報銷的。

以上種種,到了“文化大革命”中自然就成了罪孽,說我是全面復辟了資本主義,傷天害理地強迫革命群眾去服侍城市裡的老爺!張幻爾的那一頓飯也不是好吃的,他陪著我狠狠地被鬥了一整天!

包坤年成了頭頭了,對準著我造反。他那時有一種錯覺,認為打倒了局長便可以當局長,打倒了經理便可以當經理。局長已經被人家搶先打倒了,他也只好屈就點,馬馬虎虎地先當個經理。包坤年確實也具備了各種對我造反的條件:歷史清白,一貫擁護革命路線,最最難得的是在一九六三年便抵制過我的復辟行為,遭到過我的殘酷打擊!這話也並非完全捏造,一九六三年我是批評過他,他那名菜都有名字的妙語,還被報紙上的一篇文章引用過,雖然沒有點名,總會有點壓力。所以他在控訴我的罪行時總是義憤填膺,熱淚盈眶:“那時候黑雲壓城城欲摧,我勢單力薄,孤軍奮鬥,只好暫時屈服在他的淫威下面,我盼啊,盼啊……”包坤年經常在店堂裡看小說,詞兒是不少的,也不空洞,他對我的情況十分熟悉,重磅炸彈都捏在他手裡。那時候他老是跟著我轉,我也把他當作左右手,可算是無話不談的。諸如我小時候曾經幫朱自冶買過小吃,住了他家的房子不給錢等等。有些話是為了說明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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