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六章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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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9月18日。

聞樺渾身冰涼，後背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黏住襯衫內襟，夜風吹過，又剖開面板與布料。焦灼的熱浪和徹骨的寒風交替湧上，衝散所有理智。戲臺上優美的唱腔被時空拉長切碎，變成了嘔啞嘲哳。臺下嗡嗡雜聲如夏日蚊蠅，瘋了一樣從破口鑽入他的身體，啃噬著他的靈魂。他冷漠地站在第三視角，看著大腦攪如亂麻的自己跌坐在凳子上。

柳條湖，柳條湖。南滿鐵路。奉天北大營。穿著中國軍服的屍體。關東軍。夜間“演習”。北大營。奉天城。柳條湖。柳條湖。南滿鐵路。夜間“演習”。奉天北大營。關東軍。關東軍。關東軍。日本。日本。

“司令！司令！要怎麼處理？”

一句“揍他狗日的”卡在聞樺的喉嚨裡。

兩個月之前，因為“萬寶山事件”和“中村事件”，全國抗日怒潮風起雲湧，蔣（不好意思躲一下）介（不好意思躲一下）石對此十分惱火，當即在“剿共”前線電告他：“無論此後日本軍隊如何在東北尋釁，我皆不應予以抵抗，力避衝突。萬勿逞一朝之憤，置國家民族於不顧。希轉飭遵照執行。……宜隱忍自重，以待機會，以免被共產黨利用，逞□□之跋扈，同時對於中日紛爭更有匯入一場紛亂之虞。”

數天前，蔣（不好意思躲一下）介（不好意思躲一下）石得知關東軍即將動手，特地當面向他強調：“……我這次和你會面，最主要的是要你嚴令東北全軍，凡遇到日本進攻，一律不準抵抗。如果我們回擊了，事情就不好辦了，你的身體不好，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事就交給中央……”

如果違反蔣的命令，不但要獨自對抗日本，還要時刻提防國軍的背後偷襲。腹背受敵乃兵家大忌，1930年與蘇聯一戰已使他歉疚難當，他不能再把東北軍放在這樣的險境中。

可是，若將東北拱手讓與外敵——尤其日本，聞樺如何能甘心。

“司令！司令！”

“日本從來沒敢這麼擴張，從來沒敢搞得這麼厲害。這樣幹，對他們也不利啊，他們要在世界上怎麼交代？九國公約還在，什麼國聯、門戶開放，能讓日本這麼幹嗎？”朱雀不以為然地奪過話筒：“日本人不是老這麼搗亂嗎，搗過多少次了。別管他們，他們要幹什麼就幹什麼吧，別和他們起衝突。”

他掛了電話，伸胳膊攬住聞樺：“走吧，回去吧。義演還在繼續呢，梅先生唱得不錯，別錯過了。”

聞樺沒來由地頭暈目眩，似有一根鐵鉤子刮住了他的胃，拼命地往喉嚨處拽。他緩緩推開朱雀的胳膊：“我得回去打點滴了。”

滿院鑼鼓喧天，盛出虛假殘忍的繁盛。他無法忍受這種載歌載舞的太平景象，每一個茶客的每一聲叫好都是刺在中國軍民身上的長刀，深扎骨肉的子彈。

憑著多年與日本人打交道的直覺，他能感受到這次挑釁與以往不同，不會輕易結束。他必須想好長久的應對策略。

首先嚐試讓國聯出面干涉，日本已經觸犯了英美的既得利益，他們大概會制止日本的侵略行為。

如果不管用……與日本政府接洽，透過官方制止關東軍對中國東北的野蠻侵略。

聞樺想著，冷冷地笑了。

日本國內正處於水深火熱之際，經濟危機爆發，社會矛盾尖銳，侵吞中國幾乎是他們唯一的出路。想讓惡狼自覺地收起垂涎，退避三舍，簡直異想天開。他真是病糊塗了。

那隻剩下最後一條路。

讓蔣（不好意思躲一下）介（不好意思躲一下）石改變不抵抗政策，在全國掀起全面抗戰。

在此之前，他不能採取任何措施。蔣不願他成為東北王，他不得不顧及委員長的面子。

這是軟弱嗎？這是怯懦嗎？聞樺迷茫地仰頭，路燈白光微弱，刺進他眼睛時卻仍然有刺痛感。他眯著眼，下意識從兜裡摸出根紙菸，輕車熟路地點上火。煙氣嫋嫋，繚繞指尖展開。

他到底是不是為了全域性著想？蔣（不好意思躲一下）介（不好意思躲一下）石對他真的有威懾作用嗎？他不肯抵抗，是不是珍惜自己的羽毛？聞樺看著紙菸：他是不是也變成了自己最憎恨的軍閥？是不是心中只惦記自己的利益，全然不顧國家民族的危亡？

聞樺煩躁地扔下菸頭，就著翻滾的落葉徹底踩滅了火星。

到底該怎麼做？

“民國二十年九月十八日夜，日本關東軍發動大規模進攻，一路燒殺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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