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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
我感到非常愉悅。別瞎想,看見你曖昧的眼神了。又開始躲閃,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故作的姿態早已暴露了你的那點小心思。
將要寫下的這些文字,死無對證。那片土地、那些人都不存在了,這讓我非常放心,心安理得地胡說八道是種刺激,對於能放縱自己的東西,我從不拒絕。
當然,也不是信馬由韁地虛構一氣,那片土地確實真實存在過,我可以給你許多證據讓你仔細辨別,眼下的問題是:它們都在水下。陽光明媚的日子,站在橫跨兩岸的鐵鎖吊橋上,還能清晰辨別出那些殘垣斷瓦。
沒明白?
看來我有些得意忘形了,完全沒站在你的角度上考慮你的感受,那我開始給你簡單的介紹一下吧: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十六歲以前的時光全都耗費在那。別望我,我沒後悔的意思,也別嫌我囉嗦,只是怕你糊塗,我得解釋一下,那是一個小鎮,一個至今流傳著豐富傳說的地方,在那我認識了我現在的妻子,典型一見鍾情的範例。我現在所能認識字、道理全在那學完了,離開那之後學會的該是如何慢慢忘記。
那小鎮距離我現在謀生的地方車程半小說,不管按那種方式計算,都不能說遙遠。但我只回去過三次:一次是喜事,同學結婚,我喝的酩酊大醉,一次是同學的親人過世,我滴酒未沾,還有一次是我突發奇想,專程打車上那吊橋憑弔水下的故鄉。不是煽情,當時我眼眶確實有些許溼潤,我想努力復原那些殘垣上的建築,卻總是拼湊不起來,它們在記憶裡是如此鮮活、清晰,在現實裡卻各自為政,不肯就範,這讓我感到十分傷心。以後無數次路過那裡時我都閉著眼,一晃而過,不看、不想、不念,裝做冷酷到底。其實心底倘著血,沒誇大的成分,所以說這些話我不臉紅,對於那種被拋棄的感覺我一直刻骨銘心報有惡毒的怨恨。
忘說了,那地方現在是某個庫區的一小部分,以前的故事永遠封藏在了水下,晃盪著無法言說。地名還在,一些不願遠離故土的老人,移到後梁上的山坡上,生老病死,事是人非。新鎮換了名,也就換了人,恍惚面熟的故人,大都不願提起舊事。
反覆解釋這些是因為手中這張突如其來地照片,顏色發黃、些許模糊,但給我的那份驚喜你今生都無法瞭解。
我能準確找到拍攝者當時所站立的確切位置,間接聯想到他當時的心情。
這是一個午後,沒瞎說,照片上的陰影清晰顯示著事實。連線上下街的木橋不在了,這讓我大該知道了照片的拍攝時間,線索是那年夏天的一場大水沖斷了木橋,第二年才修復好,這中間的一段時間,到下街得繞著西邊的橋頭下河,然後又爬上東邊的橋頭。有兩條路可供選擇,往左下是條小河,河上有簡易的跳石,往右下是條大河,小河與大河接壤的那一片間雜著河床乾涸的部分,對於當時年輕的我來說完全可以跳過去,到達對岸。到下街的原由是:三五成群的少年喜歡穿過下街頭,沿著小路嬉鬧,約半里得地方有座塔,塔上掛著破舊的銅鈴,日子長了,塔下讓人開了一個大洞,翻過崖石爬進去可以看見磚縫裡的陽光,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坐在塔內可以避開人們目光,放心大膽地胡說八道,看來我的矯情就是從那時就開始形成的。別嫌我煩,翻來覆去的嘮叨這些是因為後面的故事離不開這個環境。說遠了,拉回來繼續說照片,陽光下沿岸的吊角樓石基發著暗光,有人站在凌空挑起的木廊上張望著什麼,或許是拍攝者的妻子,可以這樣假設,對於這些你我都無法驗證。裸露三分之二的河床是另一個旁證,這種現象一年中只有春冬季節才會出現,當然不是春天了,照片上茂密的樹木做了有力辯駁,那就剩下一個理由,只有冬天,從照片上判斷確切說是秋末冬初,稍許刺眼的陽光不經意地做了補充。
“羅師還在嗎?”
閉了閉眼,躲開盤旋的煙霧,回頭望了望身旁的老彎。
“哦,死了好多年了,剛搬到新鎮第二年就死了。”老彎姓龔,我同學,以前電話裡曾託他幫我尋幾張舊鎮照片,這次上來辦事順便帶來了。
“那照片?”我記得照相的羅師曾經拍下許多小鎮風景,用鏡框裝裱著掛在店內的老牆上給人炫耀,在那裡我曾經學過陌生的一個詞:藝術家,當時我能想象的是上衣口袋裡插著三隻鋼筆的人,後來在學校裡我果然遇上這樣的人,可惜他是一個修鋼筆的,這讓我感到非常沮喪。
“送人了。羅叔死後,媳婦改了嫁,誰要誰拿,也沒人想著收藏,現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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