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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3)
林小姐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的失落,但很快又閃耀出了欣喜。林小姐說,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打工仔,我知道你會有出息的。現在好了,當了記者,將來不要忘了我這個姐。林小姐這樣說時,我第一次在她的眼裡看到了淚花。
我說我怎麼會忘了你呢?沒有你當初把我招進廠來,我不知道會怎麼樣,也許流落街頭,也許會鋌而走險。
林小姐說,不說這些了,中午我請你吃個飯吧,算是為你祝賀。另外你寫一個辭工書,我批了,把你的工資結給你。
中午本來是和林小姐一起出去吃飯的。我想林小姐可能還有話要對我說,可是一個電話打亂了這一切。電話是大哥打來的。我問大哥在哪裡,大哥說你別問這些了,你趕快去松崗醫院,帶上一些錢。我說怎麼啦,你病了嗎?大哥說,是阿標出事了。你也別問那麼多了,我讓你去你就去。我說你呢,你在醫院嗎?大哥說,有什麼事往後再說吧。大哥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帶上了所有的錢,趕到了醫院。打聽到了阿標的病房,才知道,阿標進了重症監護室。監護室的門外椅子上坐著一個警察,而睡在裡面的阿標已昏迷不醒兩天了。門外的那個警察聽說我要探訪阿標,問了我很多的問題,他一邊問一邊做記錄。我說了我和阿標是工友,是他在珠江織造打工的工友。我也問了阿標的病情。警察說阿標是被人用刀捅的,捅了四刀,傷到了內臟。警察問我怎麼知道阿標住在醫院裡的。我說是我哥打電話通知我的。我的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了,我知道阿標的傷可能和我哥有關。警察於是問了我哥的電話,並在醫院裡借了電話讓我打電話聯絡我哥,可是我哥的手機已關機。後來的兩天時間,我一直不停地撥打我哥的手機,電話一直關機。大哥消失在了南方,像一棵樹消失在森林裡一樣。
警察和醫生允許我進病房看阿標。阿標躺在病床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我摸了一下他的手,他的手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我喊著阿標的名字,我說阿標,我是紅兵,我看你來了。我說阿標,你要堅強一點,你要挺住。
我被警察帶到了派出所,在派出所裡,警察又問了我很多的問題。我聽見一個警察對另一個警察說,又是傳銷。大哥把很多下線的錢都據為了己有,這讓他的上線很是不滿。可是大哥說你們說了過年分紅,現在年都過去了快兩個月了,你們一直沒有給我分紅,我當然要把錢截下來。而大哥的下線們,和那些下線的下線們,下線的下線的下線們,那是一個龐大的隊伍,他們大部分都是東挪西借湊夠了錢來搞傳銷的,他們無一例外地把自己的親戚朋友們拉下了水。可是該他們得到的提成,卻遲遲沒有兌現。
無法確定是大哥的下線來報復大哥的,還是大哥的上線。總之他們都憤怒到了極點,於是想給大哥一點教訓。也許他們並沒有想到要大哥的命。然而大哥的身邊有個阿標。阿標在大哥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大哥得以躲過了一劫,阿標卻躺在了醫院裡面。
1998年4月10日,我離開了珠江織造。本來我是想和林小姐道別的,然而林小姐那些天一直沒有來上班。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我想將來有機會再來珠江織造看她吧。然而後來我一直很忙,一直沒有去看她。直到有一天我想我該去看她時,才得知,她早已離開了珠江織造。而我,並未能成為《大鵬》雜誌社的一名編輯。由於雜誌社突然又換了主編,我的工作也泡湯了。我只能繼續當打工仔。文學的夢想,就這樣像曇花一樣,美麗一現,就凋謝了。為了生存,我別無選擇。
我再一次去看望我的二姐。我遇到的還是那個很能侃的保安。保安居然認出了我,他說是來找你姐的吧。我說是的。保安說,你早來幾天就好了,你姐出廠了。我問保安知道我姐去了什麼廠嗎,保安說不知道。保安又幫我去問了幾個和姐同屋的女工,沒有一個人知道王紅霞去了什麼地方。二姐也不知道我離開了珠江織造。我還是每天撥打幾遍大哥的手機,可是大哥的手機一直關機。我和我的大哥、二姐再一次失去了聯絡。人海茫茫的珠三角,我無法找到他們。我的大哥和二姐,他們也許就在深圳的關外,在某個工廠裡。我們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只能在夜深人靜時,對著月空,突然想說句:大哥,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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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大地深處的農民作家帶給我怎樣的震撼 文/牟潔
選自牟潔新浪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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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潔,筆名小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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