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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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民出生在有十幾口人的大家庭,因為人多地少,很早就離家外出打工,過活並不富裕的日子。他沒有繼承或者獲得意外收入,甚至沒有得到過父母的幫助。他需要不斷勞作,用勞動換來報酬,養活妻子兒女,給父母和兄弟姐妹送去糧食,盡人子、人父、人夫、人兄的義務。他沒有因為得不到父母的幫助而怨恨,沒有因為接濟兄弟姐妹而氣餒。樂觀、心強、好勝的性格使他創造了屬於他的天地,創造了屬於他的生活。離開崔家塬子是他迫不得已的選擇。他沒有徵求父母的意見,獨自帶著妻子兒女逃進山林。崔明仁希望他留下來,甚至把他的報酬增加到每年二石糧食。他還是依然決然地離開了。
李德民看到了與他一起幹活的老張頭臨死時的悽慘遭遇,看到了東家歹毒的心。老張頭侍侯了崔家兩代人,把一生的心血獻給了崔家,卻在深冬的雪地裡被東家的兒子用繩子勒死了,沒有親人,沒有棺木,像一條沒有人要的狗一樣死得悄無聲息。李德民擔心落下與老張頭一樣的下場,擔心死無葬身之地,依然放棄了崔明仁給他的待遇,決然地離開崔家塬子。
離開崔家塬子的另一個原因,李德民一直不願意提起。
那是一個糧食豐盈的秋天的黃昏,李拴柱像往常一樣把牲口趕回牲口窯,到廚房找做飯的吳媽要了玉米麵饃饃,一個人坐在牲口窯前面的石頭上俎嚼一天之中唯一一次在家裡吃的食物。他每天天亮把牲口拉出窯洞,把牲口糞便打掃乾淨,等太陽昇起、夜裡落下的露水下去以後,帶著吃食,趕著牲口到野外去放牧。他不僅要放牧八頭大牲口,還要收拾牲口晚上吃的草料,有時候還要打豬草,拾掇柴火。在所有季節裡,他只有晚上才能在家吃飯。多數時候他吃的是別人吃剩的食物,只有實在沒有什麼食物給他吃的時候才重新做一些簡單的吃食。做飯的吳媽看見他可憐,偶爾揹著崔明仁給他一些吃食,絕大多數時間吳媽沒有多餘的食物給他吃,也不能給他專門做吃食。做飯的時候,崔明仁的婆姨和吳媽在一起,這個女人很把家,不讓做一點多餘的飯菜。
李拴柱專心地吃著玉米麵饃饃。少東家崔長生帶著一幫狐朋狗友從外面進來,看見小長工一個人吃東西,悄悄走到他背後,用木棍死勁抵住他的後腦勺,使他無法吃東西,無法站起來,也無法回頭。李拴柱不知道是誰與他過不去,想站起來,背後的木棍直直地頂著他的頭,嘴裡含著食物使他無法說話,無法叫喊,只能順從地彎著頭。他以為觸犯了崔明仁的家法,崔明仁要懲罰他,只有強行忍耐。崔長生見小長工不反抗也不叫喚,就狠命地用木棍砥著他的脖根,讓他無法喘氣,左手拿著棍子敲打他的頭,一直把他的頭頂到地上。崔長生開心地離開時,李拴柱失去了知覺,身體隨著木棍的離去順勢倒在牲口窯門口。
李德民回到牲口窯的時候,天完全黑了。他走到窯洞門口,沒有像往常一樣看見窯洞裡的燈光,喊叫了幾聲兒子的小名,也沒有聽見回應,以為兒子休息了,便向窯洞門口摸去,被躺在門口的兒子拌倒在地,伸手一摸,才知道兒子躺在門口,身體已經有些涼了。他一邊叫著兒子的名字,一邊喊來其他長工把兒子抬進窯洞,在長工們幫助下把兒子從死神手裡拉了回來。在側房裡與小老婆耍笑的崔明仁聽見李德民的喊叫聲,既沒有問也沒有管。第二天,李德民知道事情起因以後,去問少東家,崔長生不僅不承認,還把李德民罵的狗血噴頭。李德民氣憤難平,又去找崔明仁。崔明仁不緊不慢地說:“娃娃沒有做就沒有做,難道要讓他做一次不成。”崔明仁的回答,勾起李德民幾十年的辛酸,讓他從心底裡發出悲嘆:“還有啥留戀啊!”
李德民失望至極,悲憤至極。他為之勞作幾十年的東家咋會如此對待他和他的兒子。他原以為崔明仁是世間少有的好人,待人和氣,與長工們一起勞動,一起吃飯,一起耍笑。誰家裡有了難處,也會提前支取一些報酬給予接濟。“他比別的東家好的多”。在善良的期待中,李德民把一生最好的年華交給了發家致富的崔明仁,幫助崔明仁創造了富裕的生活和可觀的家業。崔明仁的話讓他如夢初醒:他只不過是崔明仁發家致富的工具,是崔明仁使用的牛和驢。崔明仁對他們的愛護和關心,如同愛護和關心牲口一樣,一旦他們沒有了使用價值,崔明仁就會像對待牲口一樣對待他們。“要離開這裡,想辦法為兒女謀一分生存的基業。”李德民思考出路,回老家沒有可能:老家沒有耕種的土地,沒有吃用的糧食,沒有生存的環境和條件。必須求得一條出路,一條使他和子女們能夠活命的出路。與方圓幾十裡有名的土地大戶翻臉以後,他再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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