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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炎抬頭看著天,不吱聲了。
劉清遠接著說:“還有,咱們農村有個風俗,想來你也是知道的。借別人家的房子住,死了人辦喪事是沒有關係的,在人家的房子裡娶親生孩子卻是最讓人家忌諱的哩。你到生孩子的時候,怎麼還好生在人家王連甫家裡呢?常燕這一年來雖然沒有找事,但始終虎視眈眈地盯著呢,城裡是回不去的。阿炎,你不聽我的話,非要把這個孩子留下,你說我可怎麼辦呢?”
阿炎幽幽地問:“那你說怎麼辦呢?我聽著呢。”
劉清遠點燃了一支菸,使勁吸了一口,不假思索地說:“阿炎,為了我們的未來,最重要的是為了你的安全,我在城裡找一個最好的醫生,咱們還是把孩子打掉吧。”
阿炎聽了渾身一震,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劉清遠:“好哥哥,我知道了。你放心,阿炎絕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說著決絕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著村裡的方向走去。
29
常燕又回到濱海市京劇團上班了,當上了新一屆的團長。
京劇團的大院早已不是常燕當年離開時的面貌。老團長犯著哮喘病,早就歸家休養了,演員們有的淪為販夫走卒,有的回老家種地去了,只剩下一個看門的老張,還在堅守著崗位。短短兩年的時間,整個大院已顯出破敗氣象,化妝間裡老鼠橫行無忌,把道具和各色行頭咬的到處是洞;排練廳裡塵土積了半公分厚,蛛網掛滿每個角落。惟有那幅懸掛在正面牆上的巨幅□□畫像還像是新的,上面也沒有落多少塵土,主席他老人家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甚至還閃著亮光,微笑著注視著這個曾經鑼鼓喧天的大廳。
常燕站在排練廳的大門口,皺著眉頭問身邊的看門人老張:“除了老團長之外,咱們團裡應該還有三十幾口人,他們怎麼一個都不見了呢?”
老張呲了呲牙,本來就躬下去的腰身躬的更低了:“常團長,您是從這裡出去的老人了,什麼事也瞞不了您的啊。您是知道的,沒有戲唱了,大家還是要活路的呀,自從老團長病休了之後,大家就各找各的生路去啦。”
常燕問:“還能把大家召集起來嗎?”
老張尋思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唱戲這個行當,不同於其他的手藝。其他的手藝只要學到手了,啥時候都能拾起來,可唱戲就不行了。演員們離開劇團之後,這幾年都乾的是勞力活,身上的戲活兒全都放下啦。戲活兒這東西,只要一放下就散了,再想回到身上來,那就得從頭開始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啊。”
常燕聽到這裡,心裡不禁一震。她何常不知道,老張說的這些都是至理名言呢?別的人不說,就說自己吧,離開舞臺這幾年,還是當年紅透全國的小鐵梅嗎?身段已非當年身段,舉手投足都感到不是那麼回事,一汪秋水般震懾四座的眼神兒也拿不出來了呢。常燕沉默了一會兒,另找話題:“老張,你看看,這行頭箱子都開了,戲服散了一地,也不收拾一下。還有鑼鼓傢伙什兒,都到哪裡去了呢?”
老張深深地嘆了口氣:“自打張志和您離開之後,團裡沒了角兒,成本兒的戲也就不大怎麼演了,上邊的領導對咱們也就不怎麼重視過問,京劇團的架子也就倒了。那些紅衛兵們就隔三差五地找上門來,說是要破四舊,要把戲服行頭都燒燬砸爛。老團長領著團裡的演員們出面攔阻,被他們打了一頓,差點出了人命。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演員們灰了心,這才散了的。紅衛兵見打壞了人,怕出大事,就喊了一陣子口號走了,說過後還要來。我就是在他們二次再來之前,摸黑天把一些貴重的行頭道具和鑼鼓傢伙藏了起來,留下這些大路貨,讓他們糟蹋去哩。”
常燕心裡一熱:“老張師傅,真是難為你了。我明天就去要求市裡給我們撥款,把你和演員們這兩年的工資補上,再添置一些行頭啥的。”
老張直起腰來,眼裡籠罩著一層朦朦的霧氣,望著常燕說:“常團長,你真是個好人啊,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在為大家夥兒著想。劇團都散了兩年多了,誰還敢惦記著什麼工資哩麼。我是個孤寡光棍,是沒有地方可去,這才賴在劇團裡,白住了這兩年公家的房子。您放心吧,我再去張羅張羅,想辦法給大家傳個信兒,看看還能不能把他們叫回來,您看好不?”
常燕笑了笑:“就這樣吧,老張師傅,辛苦你了。”
三天之後,京劇團院門口掛出一塊新牌子,和原來的“濱海市京劇團”牌子並列懸掛。新牌子上面印著一排油光閃亮的大字“濱海市戲曲學校”。這七個大字寫的蒼勁有力酣暢淋漓,一看就是出自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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