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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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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這時候署藩臺的亦是一個旗人,官名喚做噶札騰額,年紀只有三十歲。他父親曾做過兵部尚書,去世的時候,他年紀不過二十一歲。早年捐有郎中在身,到部學習行走。父親見背,遂蒙皇上天恩,仍以本部郎中,遇缺即補,服滿補缺。幸虧此時他岳丈執掌軍機,歇了三年,齊巧碰到京察①年分,本部堂官就拿他保薦上去,引見下來,奉旨以道、府用。不到半年,就放湖北武昌鹽法道。是年只有二十七歲。到底年紀輕的人,一心想做好官,很替地方上辦了些事,口碑倒也很好。次年還是湍制臺任上保薦賢員,把他的政績臚列上陳,奉硃批,先行傳旨嘉獎。他裡面有丈人照應,外面又有總督奏保,所以外放未及三年,便已升授本省臬司。這番湍制臺調署直隸總督,本省撫臺署理督篆,藩臺署理撫篆,所以就請他署理藩篆。他到任之後,靠著自己內有奧援,總有點心高氣傲。有些事情,凡是藩司分所應為的,在別人一定還要請示督、撫,在他卻不免有點獨斷獨行,不把督、撫放在眼裡。

①京察:考核京官的制度,清代每三年舉行一次,憑考核結果定升降。

此番偶然要好,為了一件公事前來請示制臺。齊巧賈制臺替衛佔先畫畫,沒有立刻出來相會,叫他在官廳裡等了一會,把他等的不耐煩,賭口氣出門上轎,徑回衙門,公事亦不回了。歇了一會,賈制臺把畫畫完,題了款,用了圖章,又同衛佔先賞玩了一回,方才想起藩臺來了半天了,立刻到廳上請見。那知等了一刻,外面傳進話來,說是藩司已經回去了。賈制臺聽說藩臺已去,便也罷休。

只因他平日為人很有點號令不常,起居無節,一時高興起來,想到那個人,無論是藩臺,是臬臺,馬上就傳見,等到人家來了,他或是畫畫,或是寫字,竟可以十天不出來,把這人忘記在九霄雲外。巡捕曉得他的脾氣,回過一遍兩遍,多回了怕他生氣,也只好把那人丟在官廳上老等。常有早晨傳見的人,到得晚上還不請見,晚上傳見的人,到得三更、四更還不請見。他睡覺又沒有一定的時刻,會著客,看著公事,坐在那裡都會朦朧睡去。一天到夜,一夜到天亮,少說也要睡二三十次。幸虧睡的時候不大,只要稍為朦一朦,仍舊是清清楚楚的了。他還有一個脾氣,是不歡喜剃頭的。他說剃髮匠拿刀子剃在頭上,比拿刀子割他的頭還難過,所以往往一兩個月不剃頭,亦不打辮子。人家見了,定要老大的嚇一跳,倘不說明白是制臺,不拿他當作囚犯看待,一定拿他當做孤哀子看待了。除了畫梅花寫字之外,最講究的是寫四六信。常常同書啟老夫子們討論,說是一個人只要會做四六信,別的學問一定是不差的。因為這四六信對仗既要工整,聲調又要鏗鏘。譬如干支對干支,卦名對卦名,鳥獸對鳥獸,草木對草木,倘若拿干支對卦名,使鳥獸對草木,便不算得好手了。至於聲調更是要緊的,一封信念到完,一直順流水瀉,從不作興有一個隔頓。一班書啟相公、文案老爺,曉得制臺講究這個,便一個個在這上頭用心思。至於文理浮泛些,或是用的典故不的當,他老人家卻也不甚斤斤較量。閒話少敘。且說他有位堂母舅,敘起來卻是他母親的從堂兄弟,不過從前替他批過文章,又算是受過業的老夫子。他外祖家是江西袁州人氏。這位堂母舅一直是個老貢生,近來為著年紀大了,家裡人口眾多,處館不能養活,忽然動了做官之興。想來想去,只有這位老賢甥可以幫助幾百銀子。後來又聽見老賢甥升署總督,越發把他喜歡的了不得。意思就想自己到湖北來走一趟,一來想看看老賢甥,二來順便弄點事情做做:“倘若事情不成功,幾百銀子總得幫助我的,彼時回來弄個教官,捐足花樣,倘能補得一缺,也好做下半世的吃著。”主意打定,好容易湊足盤川,待要動身,忽地又害起病來。老年人禁不起病,不到兩三天,便把他病的骨瘦如柴,四肢無力。依他的意思,還要掙扎動身前去。他老婆同兒子再三諫阻,不容他起身,他只得罷手。於是婉婉曲曲修了一封書,差自己的大兒子趁了船一直來到湖北省城,尋個好客寓住下。他的大兒子,便是賈制臺的表弟了。這位老表有點禿頂,為他姓蕭,鄉下人都叫他為“蕭禿子”,後來念順了嘴,竟其稱為“小兔子。”

且說小兔子一直是在家鄉住慣的,沒有見過甚麼大什面。平常在家鄉的時候,見的捕廳老爺,已經當作貴人看待,如今要叫他去見制臺,又聽人家說起制臺的官比捕廳老爺還要大個十七八級,就是伺候制臺的以及在制臺跟著當底下人的,論起官來,都要比捕廳老爺要大幾成,一路早捏一把汗。如今到得這裡,不見事情不成功,只得硬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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