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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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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天,上頭的批稟下來,說:“王牧現在既已丁憂,自應開缺回籍守制。州缺業已委人署理,早經稟報接印任事在案。目下非軍務吃緊之際,何得援倒奪情①?況該牧在任並無實在政績及民,該紳等率為稟請保留原任,無非出自該牧賄囑,以為沽名鈞譽地步。紳等此舉殊屬冒昧,所請著不予準。”

①奪情:官員遭父母之喪,須去職在家守喪,但朝庭對大臣要員,可不去職,以素服為公,或守喪未滿而應召復職,為之“奪情”。

一個釘子碰了下來,王柏臣無可說得,只好收拾收拾行李,預備交代起程。好在囊橐充盈,倒也無所顧戀。

至於瞿耐庵一邊,一到任之後,曉得錢糧已被前任收個淨盡,心上老大不自在,把前任恨如切骨,時時刻刻想出前任的手。後來聽說紳士有稟保留,一來曉得他民情愛戴,二業亦指望他真能留任,自己可以另圖別缺;所以前幾日間同前任重新和好。等到紳士稟帖被駁,前任既不得留,自己絕了指望,於是一腔怒氣,仍復勾起。自己從這日起,便與前任不再見面,逐日督率著師爺們去算交代。欠項款目自不必說,都要一一斤斤較量,至於細頭關目,下至一張板凳,一盞洋燈,也叫前任開帳點收,缺一不可。

瞿耐庵的帳房就是他的舅子,名喚賀推仁,本在家鄉教書度日;自從姐丈得了差使,就把他叫到武昌在公館幫閒為業,帶著叫他噹噹雜差,管管零用帳。一連吃了一年零兩個月閒飯。姐夫得缺,就升他作帳房,自此更把他興頭的了不得。通衙門上下都尊為舅老爺。下人有點不好,舅老爺雖不敢徑同老爺去說,卻趁便就跑到太太跟前報信,由太太傳話給老爺,將那下人或打或罵。因此舅老爺的作用更比尋常不同。這賀推仁更有一件本事,是專會見風使船,看眼色行事,頭兩天見姐夫同前任不對,他便於中興風作浪,挑剔前任的帳房。後來兩天,姐夫忽同前任又要好起來,他亦請前任帳房吃茶吃酒。近來兩天見姐夫同前任翻臉,他的架子登時亦就“水長船高”。向來州、縣衙門,凡遇過年、過節以及督、撫、藩、臬、道、府六重上司或有喜慶等事,做屬員的孝敬都有一定數目,甚麼缺應該多少,一任任相沿下來,都不敢增減毫分。此外還有上司衙門裡的幕賓,以及什麼監印、文案、文武巡捕,或是年節,或是到任,應得應酬的地方,亦都有一定尺寸。至於門敬、跟敬,更是各種衙門所不能免。另外府考、院考辦差,總督大閱辦差,欽差過境辦差,還有查驛站的委員,查地丁的委員,查錢糧的委員,查監獄的委員,重重疊疊,一時也說他不盡。諸如此類,種種開銷,倘無一定而不可易章程,將來開銷起來,少則固惹人言,多則是遂成為例。所以這州、縣官帳房一席,竟非有絕大才幹不能勝任。每見新官到任,後任同前任因銀錢交代,雖不免彼此齟齠,而後任帳房同前任帳房,卻要卑禮厚幣,柔氣低聲,以為事事叨教地步。缺分無論大小,做帳房的都有歷代相傳的一本秘書,這本秘書就是他們開銷的帳簿了。後任帳房要到前任手裡買這本帳簿,缺分大的,竟是三百、五百的討價,至少也得一二百兩或數十兩不等。這筆本錢都是做帳房的自己挖腰包,與東家不相干涉。只要前後任帳房彼此聯絡要好,自然討價也會便宜,倘然有些犄犄,就是拚出價錢,那前任的帳房亦是不肯輕易出手的。

賀推仁同前任帳房忽冷忽熱,忽熱忽冷,人家同他會過幾次,早把他的底細看得穿而又穿。他不請教人,人家也不俯就他。瞿耐庵到任不多幾日,不要說別的,但是本衙門的開銷,什麼差役工食、犯人口糧,他胸中毫無主宰,早弄得頭昏眼花,七顛八倒,又不敢去請示東家,只索同首府所薦的一個雜務門上馬二爺商量。馬二爺歷充立幕①,這些規矩是懂得的,便問:“舅老爺同前任帳房師爺接過頭沒有?簿子可曾拿過來?”賀推仁道:“會是會過多次,卻不曉得有什麼薄子。”馬二爺一聽這話,曉得他是外行,因為員老爺是太太面上的人,不敢給他當上,便把做帳房的訣竅,一五一十,統通告訴了一遍。

①立幕:管理文案的差役。

賀推仁至此方才恍然大悟,便道:“據你說,怎麼樣呢?”馬二爺道:“依家人愚見:舅老爺先把這些應開銷的帳目暫時擱起,叫他們過天來領,一面自己再去拜望拜望前任的帳房師爺,然後備副帖子請他們明天吃飯,才好同他們開口這件事情。”賀推仁道:“吃飯是我已經請過的。”馬二爺道:“前頭請的不算數,現在是專為叨教來的。”賀推仁道:“倘若我請了他,他再不把簿子交給我,豈不是我又化了冤錢?”馬二爺道:“唉!我的舅老爺!吃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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