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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我的心境如何,雪依然白,景依然美,造物者將大自然妝扮得多姿多彩,公平地展示給所有人觀賞,無論皇帝還是囚犯,權貴還是平民。難道在苦難中就不能欣賞美好,感受愉悅,難道時時刻刻都要裝著沉重的冤屈不能放飛歡暢的心情。樂觀的人,不是他的生活裡缺少磨難和痛苦,而是他具有一種超拔的人生態度。懂得生活的人,會將大自然無償賜予人們的景色品嚐得有滋有味。正如蘇東坡所賦:“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除了清風和明月,拂曉村莊的炊煙,黃昏岸邊的垂柳,莽莽山野,皚皚白雪,不都是造物者贈給我們的禮物嗎?我們為什麼要拒絕呢?想到這裡,我帶著欣慰的心情來觀看這場雪。
雪花紛紛揚揚漫天飛舞,它無聲地飄臨,觸在屋頂,如同套上厚厚的棉絮,浸在地上,如同裹上輕薄的素妝,樹木、山石、水池,也都穿上銀裝。白茫茫一片真乾淨,昔日在這裡所見的一切,無論美醜,無論善惡,都掩飾在浩茫之中。
雪是美麗的,無數文人墨客作過種種讚譽,無論是氣勢磅礴的北國風光,還是小巧玲瓏的江南庭院,一旦有了雪的渲染,便會生髮無盡的詩情畫意。雪是因為遮蓋了很多醜惡才如此動人,她不僅掩飾,還誘惑,在她白色輕柔的外衣下,不知藏有多少黑洞,多少裂縫。我所描述的這些,並非信口雌黃,在我面前,就有一樁白色羽絨下的黑色罪惡。
當我正在觀賞院內的雪景時,我突然發現,在我前面不遠的地方,在那鏽跡斑斑的老虎凳上,竟然鎖著一個人,此人雙腳切除,只有半截身子,曲縮在老虎凳上,他面色憔悴,形容枯槁。他的臉仰迎長天,雙目緊閉,雪花拍打著他的臉頰,頭髮和眉毛罩上絨絨雪花,遍佈溝壑的面部流出一道道水痕,他沒有呻吟,沒有抽搐,甚至沒有呼吸,一任冰雪飄灑。唯一能看出生命跡象的是他的血,從他的身上,順著槁悴的手,透過他的手指,一滴一滴地落在雪地裡。血滴得很慢,很久才接上一滴。紅色的血滴在白色的雪上,猶如一朵紅花映在雪中,豔麗奪目,然後,紅色漸漸褪變、淡化,在即將消失時,又一朵紅花驟然發生。在他的身上,在老虎凳上,也積上了厚厚的雪。他與雪完全融為一體,都是無聲無息,漫漫白色。
我懷疑他已經斷氣。
這個老虎凳,並非重慶渣滓洞監獄所見的那種木製品,而是用一寸的鋼管焊接,形似清代太師椅,很有虎威,所以犯人們甚至獄警們都把它稱為老虎凳。在押犯人違反監規,懲罰之一就是坐老虎凳,坐上後,頭部,雙手和雙腳都用鐵鏈繫上,不得動彈,不出五分鐘,全身酸脹麻木,四肢如同散了架。
現在坐在老虎凳上的犯人,是後八號的瘸子,他的兩條腿被齊刷刷的截下,看上去就象只有半個身體似的。他因涉嫌詐騙入監,不知是什麼原因,他拒絕吃飯,因此被請上了老虎凳。看這情景,起碼在上面呆了幾個小時了。我忍不住地說了聲:是不是已經死了。
他是裝死的,不整整他他就是不吃飯。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充滿了女性的磁力,是那麼的動聽和熟悉,就在我的身邊發出。我掉頭一看,是呂醫生,她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旁邊,我驚愕地看了她一眼,她清秀的面頰和那雙頗為動人的丹鳳眼依然存在,現在看上去卻是格外陌生,真難想象老虎凳和溫柔美麗竟會聯絡在一起。
她低垂著頭,鬱郁黑髮撒在同樣也是白色的長褂上,雙眼散視著地上的白雪,自言自語說道:
他幾天不吃飯,怎麼灌都灌不進去,不整治他怎麼行。
整治,這也叫整治,這完全可以致人於死。看來,這是呂醫生的傑作。
我沒有說話,我不能說話,也不願說話,我悄悄走開了。
兩天後,瘸子被抬進住院部,正巧又是呂醫生值班,她檢查後說不行了,立即送去公安醫院。
她從醫院回來後,笑著對我們說:
好險啊,差點死在路上,剛送到醫院就死了,死在公安醫院。
如果死在路上,看守所就要承擔責任,如果死在公安醫院,看守所就沒有責任。這個責任是什麼,誰來監督,如何追究,是受批評,扣獎金,還是承擔法律責任,這些都不得而知。對犯人家屬來說,得到的是一張通知:監斃。
他們永遠也不知道死亡的原因。
雪化了,昔日的齷齪盡現,白雪曾與醜惡共舞,現在顯得格外骯髒。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我要心平氣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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