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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年湮,渺茫也是當然。往近裡說,《孽海花》上的〃李純客〃就是李慈銘,書裡記著他自撰的楹聯,上句雲,〃保安寺街藏書一萬卷〃;但現在走過北平保安寺街的人,誰知道那一所屋子是他住過的?更不用提屋子裡怎麼個情形,他住著時怎麼個情形了。要憑弔,要留連,只好在街上站一會兒出出神而已。
西方人崇拜英雄可真當回事兒,名人故宅往往儲存得好。譬如莎士比亞吧,老宅子,新宅子,太太老太太宅子,都好好的,連傢俱什物都存著。莎士比亞也許特別些,就是別人,若有故宅可認的話,至少也在牆上用木牌標明,讓訪古者有低徊之處;無論宅裡住著人或已經改了鋪子。這回在倫敦所見的四文人宅,時代近,宅內情形比莎士比亞的還好;四所宅子大概都由私人捐款收買,佈置起來,再交給公家的。約翰生博士(SamuelJohnsom,1709…1784)宅,在舊城,是三層樓房,在一個小方場的一角上,靜靜的。他一七四八年進宅,直住了十一年;他太太死在這裡。他的助手就在三層樓上小屋裡編成了他那部大字典。那部寓言小說(alleDgoricalnovel)《剌塞拉斯》(《Rasselas》)大概也在這屋子裡寫成;是晚上寫的,只寫了一禮拜,為的要付母親下葬的費用。屋裡各處,如門堂,複壁板,樓梯,碗櫥,廚房等,無不古氣盎然。那著名的大字典陳列在樓下客室裡;是第三版,厚厚的兩大冊。他編著這部字典,意在保全英語的純粹,並確定字義;因為當時作家採用法國字的實在太多了。字典中所定字義有些很幽默:如〃女詩人,母詩人也〃(she-poet,蓋準she-goat——母山羊——字例),又如〃燕麥,谷之一種,英格蘭以飼馬,而蘇格蘭則以為民食也〃,都夠損的。——
倫敦約翰生社便用這宅子作會所。
濟茲(JohnKeats,1795…1821)宅,在市北漢姆司臺德區(Hampstead)。他生卒雖然都不在這屋子裡,可是在這兒住,在這兒戀愛,在這兒受人攻擊,在這兒寫下不朽的詩歌。那時漢姆司臺德區還是鄉下,以風景著名,不像現時人煙稠密。濟茲和他的朋友布朗(CharlesArmitageBrown)同住。屋後是個大花園,綠草繁花,靜如隔世;中間一棵老梅樹,一九二一年乾死了,乾子還在。據布朗的追記,濟茲《夜鶯歌》似乎就在這棵樹下寫成。布朗說,〃一八一九年春天,有隻夜鶯做窠在這屋子近處。濟茲常靜聽它歌唱以自怡悅;一天早晨吃完早飯,他端起一張椅子坐到草地上梅樹下,直坐了兩三點鐘。進屋子的時候,見他拿著幾張紙片兒,塞向書後面去。問他,才知道是歌詠我們的夜鶯之作。〃這裡說的梅樹,也許就是花園裡那一棵。但是屋前還有草地,地上也是一棵三百歲老桑樹,枝葉扶疏,至今結桑椹;有人想《夜鶯歌》也許在這棵樹下寫的。濟茲的好詩在這宅子裡寫的最多。
他們隔壁住過一家姓布龍(Brawne)的。有位小姐叫凡耐(Fanny),讓濟茲愛上了,他倆訂了婚,他的朋友頗有人不以為然,為的女的配不上;可是女家也大不樂意,為的濟茲身體弱,又像瘋瘋癲癲的。濟茲自己寫小姐道:〃她個兒和我差不多——長長的臉蛋兒——多愁善感——頭梳得好——鼻子不壞,就是有點小毛病——嘴有壞處有好處——臉側面看好,正面看,又瘦又少血色,像沒有骨頭。身架苗條,姿態如之——胳膊好,手差點兒——腳還可以——她不止十七歲,可是天真爛漫——舉動奇奇怪怪的,到處跳跳蹦蹦,給人編諢名,近來愣叫我'自美自的女孩子'——我想這並非生性壞,不過愛鬧一點漂亮勁兒罷了。〃
一八二○年二月,濟茲從外面回來,吐了一口血。他母親和三弟都死在癆病上,他也是個癆病底子;從此便一天壞似一天。這一年九月,他的朋友賽焚(JosephSevern)伴他上羅馬去養病;次年二月就死在那裡,葬新教墳場,才二十六歲。現在這屋子裡陳列著一圈頭髮,大約是賽焚在他死後從他頭上剪下來的。又次年,賽焚向人談起,說他儲存著可憐的濟茲一點頭髮,等個朋友捎回英國去;他說他有個怪想頭,想照他的希臘琴的樣子作根別針,就用濟茲頭髮當弦子,送給可憐的布龍小姐,只恨找不到這樣的手藝人。濟茲頭髮的顏色在各人眼裡不大一樣:有的說赤褐色,有的說棕色,有的說暖棕色,他二弟兩口子說是金紅色,賽焚追畫他的像,卻又畫作深厚的棕黃色。布龍小姐的頭髮,這兒也有一併存著。
他倆訂婚戒指也在這兒,鑲著一塊紅寶石。還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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