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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聞得一股酒臭氣撲面而來。武大醉成一灘泥,橫在炊餅擔子上,正甩著鼻涕打呼嚕呢。
外面幾家鄰居探頭探腦的指指點點:“嘖嘖,這是去哪兒喝酒了,臉這麼紅!”
姚二嫂擠眉弄眼地說:“聽說是去西門大官人家裡蹭酒去,也不知到底幹什麼了,磨蹭到現在才回來,老公倒是撇下來不管了,還是讓人架回來的……”
潘小園心裡微覺不妙,上去拉武大,死沉死沉的拉不動。還好隔壁王婆及時來幫忙,還端來一盞桔梗醒酒湯,笑道:“六姐兒今兒倒是吃酒吃快活了,你家武大也真沒出息,聽說在廚房裡讓幾個小廝輪流灌,一會兒就成這樣了,還是人家家裡派人給送回來。你瞧瞧,平日裡捨不得買酒,今天也不能這麼敞開了喝啊。”
一面說,一面笑嘻嘻地打量著潘小園,彷彿有什麼問不出口的話。
潘小園隱隱約約明白她的意思,含糊道:“奴一直在後面和女眷談生意,也沒空吃什麼酒。”
王婆曖昧地笑笑,正要說什麼,武大“嘔”的一張嘴,稀里嘩啦吐了一地,堂屋裡瀰漫著生化武器的氣味。
王婆趕緊說出去打水取毛巾,一出去就不回來了。潘小園死的心都有了。
心裡一邊罵他,一邊罵西門慶。武大醉成這個樣子,說沒貓膩,她可不信。方才在西門慶府上要是真發生點事,武大什麼都不會知道。
好在今天自己一番“表現”,在西門大官人眼裡大約已經是負分不送。而自己可是實實在在的賺到了真金白銀,畢竟沒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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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一點也不肯吃虧!”
送走了賓客,西門慶往榻上一歪就不想動。接過醒酒茶,一面慢慢喝,一面聽著丫環們的彙報,邊聽邊冷笑。
玳安進門,捧著一摞厚厚的紙張書卷,眉花眼笑地說:“爹,趁著今兒天亮,把這些東西給批了吧。好多人都等著你老人家回話兒呢。”
西門慶讓人服侍著,慢慢換下官服,眼睛往那一摞瞟了一瞟,哼出一聲:“這才新官上任幾天,怎麼就日理萬機了,當初不是說好只是個閒職嗎?”
玳安笑道:“閒職是閒職,可耐不住你老現在可是陽穀縣第一大紅人,那些個阿貓阿狗怎麼著也嗅到腥氣兒了吧?”壓低了聲音,又道:“縣衙裡葉孔目提醒小的,這些卷宗,都是不必帶到公堂上去的,還是煩請大官人早作批示,好讓大夥兒早早安心。”
西門慶會意,冷笑一聲:“你這小子倒懂,明日也給你披個官服,讓你沐猴而冠,堂上坐著去罷!”
玳安嘻嘻笑著,躬身退出了。
卷宗裡的文字簡明直接,不像官場裡書信那般詰屈聱牙,頗合西門慶口味。內容也是雞零狗碎的爭田地、爭遺產、爭媳婦,不太合他副千戶提刑所理刑的身份。
他卻看得津津有味,不時潦草地批覆幾句“此事四十貫可疏通”、“本批絨線貨物來歷不明,必須充公”、“此人家產皆是不義之財,豈能隨意免刑,置法理於何地?”
末了,請出那枚小孩巴掌大的官印,神氣活現地往上面一蓋。
一面寫,一面搖頭微笑:“有些人表面上伶俐,怎麼腦子偏偏轉不過彎兒來。閻王爺過花果山也要留下些買路錢。要從我手裡撈油水,哪有一點好處也不給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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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這裡這裡,牆砌厚一點,別偷工減料!”
“屁股灌鉛了是怎麼地,快把角落裡擦乾淨!沒聞到油腥子味兒嗎?”
“大郎,我家娘說了,最好再新造個櫃子,單盛乾淨的碗碟兒,煩請去叫個木匠來整治。”
武大一面哎哎的答應,一面眼巴巴看著幾個工匠熱火朝天地幹著,又是欣喜,又是憧憬,又是不安,又有些迷惑。他只是想安安靜靜的做個賣炊餅的小販,怎的就糊里糊塗的成這樣了?
況且還有西門大官人家派來的“監工”。吳月娘嚴以待人,篤信無商不奸,生怕自己出的錢有一文沒花在刀刃上,因此隔幾天就派家裡的小廝——有時是平安,有時是琴童,有時是不好說話的賁四——前來視察檢閱。
原先一樓廚房裡的炊餅作坊,一腔灶,三個爐子,上上下下全沾著豬油,製作每天十來扇籠的豬油炊餅銀絲捲,倒是剛剛好。但是眼下武大家要做齋僧的素點心,按照“合同”條款,廚房必須改造為葷素分割槽,增加一個同樣的灶臺,連帶著鍋碗瓢盆、麵缸面板,都得不重樣地置一份。
成本有些高。那天武大酒醒過來,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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