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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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脖子,照著他臉上打了三拳,分別打在嘴上、眼上、鼻子上,打得四毛在地上滾。我又用勞動皮鞋在他腦袋上踩了幾腳,四毛嗚哇亂叫。我打完之後,擼了擼光頭,對著翁大齙牙看。他叼著一根牙籤,也看著我,不說一句話。
我曾經告訴自己,我是一個沒有電工天賦也沒有鉗工天賦的人,但我知道,造糖精是不需要天賦的。造糖精唯一需要的就是體力和耐性。翁大齙牙先是用二十袋亞鈉考驗了一下我的體力,然後讓四毛來考驗我的耐性。我剃了光頭打過四毛之後,青磣磣的頭皮下爆著一根Y型的血管,臉上卻掛著一絲笑,翁大齙牙就再也沒來找過我的麻煩。
我和翁大齙牙之間的事,都發生在白天。夜班就看不到他了,總算可以清淨一點。但我也討厭夜班,半夜出門,通宵幹活,天亮前回家,假如我是個鬼,過的就該是這種日子。
當時和我搭班的工人,是個絡腮鬍子的禿頂大漢。他是禿頂,我是光頭,兩個人一起走在工廠裡很引人注目。他綽號郭大酒缸,真名我想不起來了。此人常年在口袋裡揣一瓶二鍋頭,常年喝得稀裡糊塗出現在車間裡,他醒著的時候打人很厲害,喝醉了則相反,隨便別人怎麼打他都無所謂。他喝醉了就遲到曠工,但絕不早退,一般都是睡醒了才搖搖晃晃下班。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活都得我一個人幹。有時候他酒醒了,就很抱歉地對我說:“兄弟,對不住。”然後就把口袋裡的酒瓶掏出來,要跟我共享。
很多中班夜班,我都是坐在休息室裡,忍受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酒味。有一度,我很想打他一頓,給自己消消氣,但我從來沒打過醉鬼,這不是男人乾的事,但要找到他清醒的時候又談何容易?
有一天半夜,一個女人打電話到休息室,我接的電話。這女人在電話裡喊:“郭大酒缸呢?他答應今天跟我去結婚的,怎麼沒來?”此時郭大酒缸正躺在地上打呼呢,我踢了他一腳,他紋絲不動,我只能對那個踩空了樓梯的新娘說:“他喝醉了,我叫不醒他,有本事你自己來弄醒他吧。”
後來等他醒了,我告訴他這件事。他抽了自己一個耳光說:“該死,把登記結婚的事情忘記了。”然後他握著我的手說:“兄弟,你真夠意思。”我的手被他一雙糙手捏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反正我從來沒把他當兄弟看,我只當他是個會說話的酒缸。
有一天,郭大酒缸很清醒地跑到我眼前說:“小路,我辭職啦。”我說:“你是被開除了吧?”他搖頭說:“我真的辭職啦,我發財啦!”我很不解,他就說:“你是我兄弟,我只告訴你一個人。我女人買股票發財啦,現在我也發財啦。”那時候我聽說很多人買股票發財的,他女人是做服裝生意的,手面上有點小錢,買了股票,小錢就會變成大錢。我問他:“發了多少財啊?”郭大酒缸伸出三根手指說:“三百萬。”我嚇了一跳,三百萬!那確實不用再來上班了。後來他拍著我肩膀說:“兄弟,再見,以後混不下去就來找我。”我心想,操,你這個王八蛋也不請我吃頓飯,就這麼跑了。
二〇〇四年的時候,我回到戴城去看我媽。半夜裡出去辦事,回家路上,有個喝醉的人抱著電線杆在吐。那天風很大,我走路的時候有點走神,結果他吐出來的東西飄到了我的褲子上。我大怒,把他揪過來一看,竟然是郭大酒缸。這時有個穿西裝裙的姑娘從酒樓裡跑出來,連聲對我說抱歉,然後扶住郭大酒缸,喊他:“郭總!郭總!”郭大酒缸醉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問那姑娘:“什麼郭總啊?開什麼公司的啊?”姑娘說:“房產公司。”我說:“我操,發大了。我問你,你是他老婆還是二奶?”姑娘紅著臉說:“我是助理。”
我看她挺漂亮的,而且會害羞,就笑著說:“這個鳥人以前我認識,天天喝醉,現在還喝二鍋頭?”姑娘說:“喝的是茅臺,今天陪投資商的人吃飯,郭總很少喝醉的。真是抱歉啊,既然是老熟人,那您留張名片吧,我轉交給他。”我說:“不用啦。”我把郭大酒缸扶正,端起他的臉,他已經認不出我了。我說:“不錯啊,西裝是阿瑪尼的,領帶是什麼牌子的?”姑娘說:“不知道。”我想了想,本來應該抽他兩個大嘴巴,以示留念,但我一時找不到當年在糖精車間打人的心情,我拍了拍他的臉,就當自己抽了他的嘴巴吧。打人和Zuo愛一樣,十年前欠下的債,十年之後必然是一筆勾銷,否則就是強Jian犯,就是流氓土匪。
那時候,我在工廠裡倒三班。深夜的工廠是另一個模樣,走在廠裡,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一些暗淡的燈光照射著路面,遠處的貯槽影影綽綽。被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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