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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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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的畫家,描繪成不知羞恥的偷情男女。可能描繪成在那片如水的月光中,把自己的身體完全暴露在大自然之中,或者繪畫,或者裸體。畫家嘛,要麼裸體畫別人,要麼別人畫裸體。總之畫家和裸體模特,都不是好東西。實際情況是,在那片松林那片如水的月光中,在那棵古老的雙人松下,他們都沒有裸體,也沒有畫裸體。他們只是作為從事繪畫的一對青年男女,在那樣的時刻,坐在青松林裡談了許多各自想說的那些話而已。這裡清淨自然,遠離“走資派”、“牛鬼蛇神”和革命奪權的喧囂。他們的談話也並不是從牛鬼蛇神開始,莫尚認真地告訴易安,自他在農場的廁所垃圾堆旁邊,看見易安把斷臂的維納斯尋找回來的時候,你和你父親一個因維納斯而死,一個因維納斯而活,我心靈中就蕩起了從沒有過的震撼。他覺得當年他們打碎用做教具模特的漢白玉雕像維納斯,也許就是最大的錯誤,最大的犯罪。也許,我們都不該那樣對待你的父親,不讓他“畏罪自殺”,“自絕於黨和人民”。清冷的秋夜,寒鴉鼓譟的黎明,孤零零的麻柳樹,農場廁所垃圾堆中,少女易安,把打碎的維納斯緊緊抱在胸前,像她遭批鬥上吊麻柳樹的父親,至死抱著的維納斯。那晚,她哭著告訴莫尚,父親對她說,像維納斯那樣橫絕千古的藝術珍品,屈指可數的無價之寶,大概只有蒙娜麗莎、思想者和王羲之的蘭亭序……人類的絕美藝術,總和人類生命與美同在。是的,莫尚說,正如我們眼前的這幅美景,它就是我們心靈中的維納斯。不用說,他們也是談了各自的打算和憂傷。易安失去了父親,而莫尚也失去了新的革命政權中的造反派地位。我會繼續革命的,莫尚說,畫主席像寫標語大批判,但是,我們繪畫寫生的功夫不能丟。我要在這個小鎮上繪出表現自然山水的作品。現在不畫,就把它深深埋在心中。總有一天,我會把我心中的生活、心中的美,表現得栩栩如生。其實,那天晚上,他們根本就沒有帶著畫筆和畫板。他們也不可能在那樣的月光下裸體繪畫。他們也許美滋滋地吃了在清泉邊洗好的甘蔗和地瓜。月上中天。小鎮東頭繡樓一帶,傳來幾聲狗吠。莫尚站起來走了幾步,轉過身,看到靠在雙人松前面仰望月色的易安,那張他熟悉透了的臉龐,從沒有像今晚的維納斯一樣,光彩照人。他們甚至沒有牽手,也沒有像我們現在一對相愛的男女在一起,經常發生的接吻擁抱。而且,我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們在青松林裡究竟待了多久。而浩瀚夜空中那輪晶亮的圓月,什麼時候悄然掛在遙遠迷濛的老君山巔,靜靜地望著……他們靠在雙人松下的身影,像月光下的雕像,默默生輝。

畫家(5)

那天晚上,是烏溪小鎮專政群眾基幹民兵,虎頭虎腦的小夥子郎天裁,為了尋找那對男女畫家回來吃晚飯,發現了他們在青松林裡的月光中偷情的。那頓派飯,正好派到小鎮西頭柳如風家。我也正好在他們家躲避“文革”武鬥的炮火——當然,那時的武鬥炮火,已經漸漸熄滅了,我還沒有走,所以對這個事件的來龍去脈比較清楚。別看如風老輩那時似乎已經是一個弓腰駝背的老人,做飯的手藝毫不含糊,因為他解放前曾在萬年臺廖家大院當過管家。那晚的晚飯,現在想來,真是豐厚的精品。蒸了一屜老君山山地裡種出的玉米棒子磨成麵粉做成的饃饃,特地給他們一人準備了一小碗米飯,煎了一盤從河裡撈上來的金黃蝦米,清香味飄到了吊腳樓外面的皂莢樹下的月光影子裡去。左等右等,畫家都沒有回來,郎天裁就找到山上去。他在萬年臺背後找到了他們用來刷標語的石灰桶,而沒有看到他們本人。究竟那天晚上是他們自己回來,還是專政隊員把他們請回來押回來的,我似乎已經不很清楚。總之,那晚的派飯,他們並沒有來吃。因等得太久,就著蝦米,吃了兩塊香噴噴的玉米饃,我也迷迷糊糊入睡了。但從此以後,小鎮上的人們,不僅專政隊員,就已經對他們的行動發生了懷疑。看得出來,那對畫家從此把街上的標語寫得更好塗得更濃,他們畫的主席像和大批判繪畫,更加引人入勝更有光彩。男畫家穿得更乾淨,襯衣領子更潔白。而女畫家,雖然那時她還不是一個標準的畫家,憂鬱的臉上似乎出現了一絲笑容,路過吊腳樓的視窗,似乎也能聽到她留下的歌聲在飄走。他們教烏溪小鎮上的人們繪畫、搞大批判,批鬥鎮上那些多餵了一頭豬兩隻雞的老人和大嫂。白天,或晚上,他們還把鎮上高矮不等的人們組織在老皂莢樹下,或在繡樓下面底層倉庫,或萬年臺歇馬場閱兵臺壩子裡,教唱主席語錄歌、大批判戰鬥進行曲。易安教歌的聲音非常好聽,細軟的嗓音中帶著那時歌曲特有的打打殺殺的鏗鏘,不知是不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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