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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在阿青身上看見了自己的自私,她不知道阿青哪來的勇氣,但她知道,如果自己是阿青,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一定不可能挺身而出,只為了救幾個陌生人。阿青並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也不可能想著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好處,在她眼裡,高氏也好,賀融薛潭也罷,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漢人。高氏:“妾從前懵懂無知,現在總算明白,郎君所作所為,對流落突厥的漢人百姓來說,實在是天大的造化……從今往後,郎君但有吩咐,妾定粉身碎骨,傾力而為。”她不是生來冷血,卻被萍水相逢的阿青引出一腔熱血。在高氏眼裡,賀融現在就代表朝廷,代表大義,所以聽從他的話,就等於聽從朝廷的指示。賀融輕輕出了一口氣。寒意令這口熱氣瞬間化為淺淺白霧,於夜色中消散。換作以前,他可能會有收服人心的自得,但現在沒有了。他忽然想起賀湛。西突厥王庭與邊城張掖的距離其實算不上遠,起碼也比長安近多了,但畢竟也還隔著好幾天的路程。賀融想,還好自己沒有將賀湛帶過來,這裡太危險了,真定公主自身難保,西突厥危機四伏,單憑他們三個,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更不要說扭轉乾坤,一步一步,都如履薄冰,如果賀湛也在身邊,那十有八九是會被連累的。他看著同樣回望住自己的薛潭與高氏:“我會帶你們離開,不會讓你們折在這裡的。”薛高二人,默默行了一禮,隱蔽,卻鄭重。……賀湛打了個噴嚏。他原是梳洗完畢,半靠在床上看書,結果不知不覺睡著了,噴嚏打完,才驟然感覺一股寒意,原來頭髮還是半乾,趕緊又從旁邊摸了一條幹淨的棉巾覆在頭髮上。房門被敲響。賀湛:“進來。”陳謙推門而入:“統領。”賀湛笑道:“陳大哥不必如此拘禮,私下喚我五郎就好。”陳謙點點頭,也未再謙讓:“五郎。”賀湛:“陳大哥怎麼還不睡,是不是有事要說?”陳謙遲疑片刻:“這些日子,你操練士兵的力度,比在京城禁軍時更甚,士兵們私底下叫苦不迭,五郎是否有何打算?還是少卿那邊早有安排?”賀湛冷下臉,卻不是針對陳謙:“怎麼?他們是不是堅持不下去了?”陳謙忙道:“那倒沒有,其實這些人本身素質不差,稍加鍛鍊,必能成才,只是如今我們在張掖城中,也不能四處亂走,所以他們不知日夜操練到底有何用處,心中難免嘀咕。”賀湛:“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知道他們心裡都想著建功立業,才會跟著三哥與我到這地方來,三哥如今在前方捨生忘死,我們自然也不能懈怠,有朝一日,總能派上用場。”陳謙點點頭,又嘆:“也不知少卿他們在西突厥如何了。”他本是性子冷硬之人,但賀湛貴為皇孫,又在禁軍中表現優越,就個人武力而言,陳謙也不敵他,這次一路出京,賀融賀湛兄弟倆的表現,已是令他心悅誠服,並不因為賀湛忽然被提拔到了自己前面,就暗中不快。賀湛:“我與三哥約定了日期與暗號,若有機會,他一定會讓人將訊息傳遞出來的。”他心裡何嘗不急,只是不能在那些士兵面前表現出來,否則別人只會更急。如果三哥在那邊遭遇了不測……賀湛不敢再想下去,他根本不願揣測哪怕半點這樣的可能性。賀家幾個兄弟裡,除去同母的賀秀,他與三哥賀融,自小感情就最好,父親流落房州的那些年,在患難中滋生出來的情感,更讓他們彼此相依為命,比一般兄弟還要親厚。對賀湛而言,三哥不僅僅是他的兄長,還有更多存在的意義,若是別的兄弟遠赴邊關,出使突厥,他捫心自問,也未必保證自己會這樣毫不猶豫地相隨,正因為是三哥,也唯有三哥,能讓他如此去做。“三哥不會有事的。”他對陳謙如是道。其實也是在對自己說。……這頂帳篷,比賀融他們在真定公主那裡見到的還要大,頂上吊著一盞大燈,鎏金銅燈座上安放了數十盞蠟燭,帳篷四周又有不少燭火,將帳篷內部照得燈火通明。也因此,更顯得躺在床上的人臉色慘白憔悴。真定公主顯然習以為常,並未抬頭四處打量,入了帳篷之後就徑自朝床榻上的人走去。後者麵皮微微一動,似有察覺,片刻之後,緩緩睜眼,看見坐在他床邊胡凳上的真定公主。燭火搖曳下,那張已經染上歲月風霜的臉,彷彿還是當年的嬌俏模樣。“溫弦……”摩利可汗張了張嘴,似乎在囈語。但真定公主知道不是。眼前這個男人,叫的是她的閨名。令狐溫弦,在出塞數十年之後,記得真定公主閨名的,只有摩利可汗與侍女鴻雁。鴻雁不敢這麼叫,於是這個名字也就只剩下摩利一個人還在用了。真定公主:“大汗覺得如何,可要召大夫進來?”摩利可汗搖搖頭:“不必了。”簡單三個字,也讓他有些氣喘。已經是強弩之末——真定公主很清楚,摩利可汗自己也明白。摩利可汗:“這些天,你都沒來看我。”真定公主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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