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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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新——
忍不住,我在窗外輕喚了一聲。鍾新的臉朝向我,起身,向我走來,他的鼻尖幾乎貼在玻璃上,霧氣很快淹沒了他眼裡異樣的光茫,一切,很快消失了。他在窗邊停頓片刻,有些失望,然後離開。接著,我見他走進廚房,捲起袖,大刀闊斧洗起碗來。
他的額頭又新添了許多皺紋,手掌心裡長滿老繭。他面前堆放著白亮的還粘著細小泡沫的瓷碗。我只能在他世界的對面靜靜地觀望,別無他法。客廳裡的電視熱熱鬧鬧放映著生活。希區柯克說:“這個世界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偷窺者;一種是被偷窺者。”而我說:這個世界只有一種生活,那就是:被偷窺者偷窺。
我長時間盯著玻璃窗那邊的男人,貪婪地,想念著這個世界上唯一讓我震撼的肉體,儘管它已呈衰老之勢。他的眼睛,曾那麼近的在我面前,如一條深藏在密林裡的古老河流,寫滿滄桑而又清澈無比,那種清澈,不是懵懂的羞澀,而是靈動的智慧,令我無法拒絕。我的手指,曾滑過他每一寸肌膚,那平凡質樸的土地激發了我拷問的潛能。在我眼裡,肉體已經不再是肉體,它是思想,滲透於我;它是蜜糖,為我熔化;它是酒心巧克力,把我變成了摟在懷裡的一盅甜香。
我曾清晰見證這個男人從幼稚走向成熟。我的衣襟被風撩起,而後,宛如聽到一個聲音說:女人,你的家呢?跟我走吧!我想走,可是腳卻被風兜著牢牢釘住。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當鍾新離開廚房回到客廳的時候,我看到驚人的一幕:他,從椅子上慢慢攙扶起那個年邁的女人。那女人蹣跚著,腿,完全不受大腦控制的樣子,他們的動作緩緩的。男人的緩,是因為他手裡有一尊瓷器,價值連城而又容易破碎;女人的緩,是因為血液的緩慢,當她的手渴望抬起時,血液所驅使的那股力量還遠遠不能達到,但他們把彼此的緩攙扶在了一起,先一步的,在前面等著,後一步的,努力向前,這種融合無疑是世界上最溫馨的畫面之一。看過許多片,沒有哪一部能有如此令我感動的慢鏡頭。我想哭,又想笑。這就是陌生屋簷被掀開後的真相,我的眼前,瓦礫橫飛,家園已慘遭侵入者的蹂躪。這個老女人是誰?為什麼這麼幸福?不是他的母親,他的母親已經去世。在此之前,我從未聽說他家裡有什麼偏癱病人,這個老女人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不能自己行走?為什麼另一個年輕女人不幫忙?這麼說,她是他的岳母了。我的視線又到了他們家的一個臥室。那是一張碩大無比的床,柔軟芳香。我腦海裡一遍遍演練著他與他妻子同床共枕的甜蜜,雖然,現在看不到,但我相信,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到來的時候,也是人世間所有隱秘如同花苞綻開的時候。
原來,他有一個幸福的家。
校園裡傳來保安巡邏的腳步聲,我挾著緊裹周身的寒氣,倉皇而逃。
遠遠的,我觀望到我的肉體堅硬起來,它坐在他家門外的臺階上,等待著永遠不可能有的結果。那個肉體已經沒有了柔軟的力度,它固執而任性。千年的城堡、古老的宅院,還有堅固的石獅,都沒有如此的決心。因為這個肉體,曾沐浴過寒冬裡的陽光。
在信箱裡,我曾與鍾新探討過有關靈魂與肉體的問題。我的肉體經常被靈魂質問,比如為什麼活著或者為什麼要愛。肉體不能回答,它只能移動抑或靜止下來,聽任我靈魂的折磨。靈魂不讓它好生歇息,它便不能歇息,靈魂要它行走它就不能停留。肉體,成了靈魂的奴隸。肉體當然也得到了很多。華美的衣袍,外加一兩隻蝨子。我們的肉體是異常堅韌的,肉體可以誕生肉體,因為嬰兒的降世,肉體徘徊在死亡的邊緣。肉體在冬天或者夏天,都能平靜地接受寒冷與酷熱。我們的肉體就這樣一天天年輕,又一天天衰老。表皮與肌肉變得貌合神離,血液變得消極怠工,白髮從肉體裡鑽出來,藏在不多的黑髮中間,極力掩藏自己的蒼白。就是連牙齒,也不顧惜昨日那份唇齒相依的情懷,想走就走地逃脫了。我們的肉體還剩些什麼呢?老態龍鍾、風燭殘年……我們的肉體就這樣守望著死亡而又懼怕死亡。靈魂呢?它好像很忙。它愛著或者恨著,在不為人知的夜裡,它轉側難眠。它曾不止一次地叛離肉體,要逃脫肉體,但在無數次的掙扎和自救後,又乖乖地回來了,這一切神不知鬼不覺。而更多的時候,靈魂是同情甚至可憐肉體的,它覺得它活得太可悲。它的食道,曾經透過過那麼多被汙染的食品和空氣,還有大自然狂風暴雨的抽打,雖然它也得到過一兩個來自另一個肉體的撫摸與親近,但那又算什麼呢?沒有靈魂的指揮與感覺,那只是動物的交配。靈魂高傲地說:我思故我在。而肉體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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