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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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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尼的出現,使我和列娜改變了對父母的稱呼。原來我們規規矩矩地像其他孩子一樣,稱母親為“額尼”,稱父親為“阿瑪”,因為魯尼太得寵了,我和列娜起了嫉妒心,私下裡就管母親叫達瑪拉,叫父親為林克。所以現在提到他們的時候,我還有些改不過來。請神饒恕我。

烏力楞的成年男人身邊都有女人,比如林克有達瑪拉,哈謝有瑪利亞,坤得有依芙琳,伊萬有藍眼睛、黃頭髮的娜傑什卡,可尼都薩滿卻是孤身一人。我想那狍皮口袋供的神一定是女神,不然他怎麼會不要女人呢?我覺得尼都薩滿跟女神在一起也沒什麼,只不過他們生不出小孩子來,有點讓人遺憾。一個營地裡,如果少了小孩子,就像樹木缺了雨水,看上去總是不那麼精神的。比如伊萬與娜傑什卡,他們常常逗自己的那雙兒女——吉蘭特和娜拉,併發出哈哈的笑聲;坤得與依芙琳的孩子金得,雖然不那麼活潑,但他也像盛夏時飄來的一片雲彩一樣,給坤得與依芙琳帶來陰涼,讓他們心境平和。相反,哈謝與瑪利亞因為沒有孩子,臉上就總是瀰漫著陰雲。一旦羅林斯基來我們的營地了,他帶到哈謝的希楞柱裡的,就不僅僅是菸酒糖茶了,還有藥。可瑪利亞

吃了那些治療不孕症的藥後,肚子還是老樣子,急得哈謝像遭到圍獵的駝鹿一樣,臉上總是現出茫然的神情,不知道出路在哪裡。瑪利亞常用頭巾遮住臉,低著頭去尼都薩滿的希楞柱。她去拜見的不是人,而是神。她希望神能賜予她孩子。

依芙琳是我的姑姑,她很愛講故事。關於我們這個民族的傳說、以及父親與尼都薩滿之間的恩怨,都是她告訴我的。當然,有關民族的傳說故事,是在我年幼時就聽到的;而大人們之間的愛恨情仇,是在父親去世後,母親和尼都薩滿先後變得癲狂後告訴我的,那時我已快做維克特的母親了。

我這一生見過的河流太多太多了。它們有的狹長,有的寬闊;有的彎曲,有的平直;有的水流急促,有的則風平浪靜。它們的名字,基本是我們命名的,比如得爾布林河,敖魯古雅河,比斯吹雅河,貝爾茨河以及伊敏河、塔里亞河等。而這些河流,大都是額爾古納河的支流,或者是支流中的支流。

我對額爾古納河的最早記憶,與冬天有關。

那一年,北部的營地被鋪天蓋地的大雪覆蓋,馴鹿找不到吃的,我們不得不向南遷移。途中,由於連續兩天沒有打到獵物,騎在馴鹿身上的瘸腿達西咒罵那些長著腿的男人都是沒用的東西,聲稱他已經掉進一個黑暗的世界,要被活活地餓死了。我們不得不靠近額爾古納河,用冰釺鑿開冰面捕魚來吃。

額爾古納河是那麼地寬闊,冰封的它看上去像是誰開闢出來的雪場。善於捕魚的哈謝鑿了三口冰眼,手持一杆魚叉守候在旁邊。那些久避冰層下的大魚以為春天又回來了,就搖頭擺尾地衝著透出天光的冰眼游來。哈謝一看見冰眼旋起了水渦,就眼疾手快地丟擲魚叉,很快就戳上來一條又一條的魚。有附著黑斑點的狗魚,還有帶著細花紋的蟄羅。哈謝每捕上來一條魚,我都要跳起來歡呼。列娜不敢看冰眼,吉蘭特和金得也不敢看,冒著水汽的冰眼在他們眼裡一定跟陷阱一樣,他們遠遠地避開了。我喜歡娜拉,她雖然比我還小几歲,但跟我一樣膽大,她彎著腰,將頭探向冰眼,哈謝讓她離遠點,說是萬一她失足跌進去,就會餵了魚了。娜拉將頭上的狍皮帽子摘下來,甩了甩頭,賭咒發誓地跺著腳說,快把我扔進去吧,我天天遊在裡面,你們想要魚了,就敲一敲冰面,叫一聲娜拉,我就頂破冰層,把魚給你們送上!我要是做不到的話,你們就讓魚把我吃了算了!她的話沒嚇著哈謝,倒把她的母親娜傑什卡嚇著了,她奔向娜拉,在胸口不住地划著十字。娜傑什卡是個俄國人,她跟伊萬在一起,不僅生出了黃頭髮白面板的孩子,還把天主教的教義也帶來了。所以在烏力楞中,娜傑什卡既跟著我們信奉瑪魯神,又朝拜聖母。依芙琳姑姑為此很看不起娜傑什卡。我並不反感娜傑什卡多信幾樣神,那時神在我眼裡是看不見的東西。不過我不喜歡娜傑什卡在胸前劃十字,那姿態很像是手執一把尖刀,要剖出自己的心臟。

黃昏時,我們在額爾古納河上燃起篝火,吃烤魚。我們把狗魚餵給獵犬,將大個的蟄羅魚切成段,撒上鹽,用樺樹枝穿上,放到篝火中旋轉著。很快,烤魚的香味就飄散出來了。大人們邊吃魚邊喝酒,我和娜拉在河岸上賽跑。我們像兩隻兔子,給雪地留下一串串密集的腳印。我還記得當我和娜拉跑到河對岸的時候,被依芙琳給喊了回來。她對我說,對岸是不能隨便去的,那已不是我們的領地了。她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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