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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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和經驗也全都變了。“文革”就是這樣一個人類社會天體中的黑洞,它會吞噬掉一切有價值的東西,物質的、精神的。
周圍的人每天都用假證來折磨你,他們製造了一個連你都不認識的你自己,要你承認,然後,要你喊出打倒自己的口號,要你自己批判自己,摧毀自己,扼殺自己。
面對一項項的指控,面對一份份的假證,面對一夜夜的審訊,面對你最信任的領袖對你完全否定的批示,面對你以死相從的黨對你的拋棄,你必須回答:我是誰?我從哪裡來?又將到哪裡去?我為了什麼而活在這個世界上?當我就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又該怎樣給自己下個定義呢……
父親寫道:“混沌大地,迷津忘返。”
他真的差一點迷失了自己。
他說:“我能理解陳外歐,後來我也能理解羅瑞卿了。”
許許多多在敵人面前,在槍林彈雨面前不屈的英雄,當他們被自己所崇拜的人所拋棄,被指責為違背了教義時,他們真的會很惶恐的。因為是信仰拋棄了他們。
要走出絕境,唯一的辦法就是重塑自己。要重新審視自己,審視歷史,審視自己的信仰和價值觀。
我們現在常常看到許多人在做超越體能的嘗試,攀援絕壁、橫渡海峽、潛入深海、徒涉沙漠……挑戰人類生理的極限。這種在獄中戰勝痛苦、挑戰自我,不也是去突破和超越人類精神所能承受的極限嘛!
父親說:“我要求自己再也不去想什麼假黨員、特務一類的東西。那是你們的事,你們有本事就替我去搞清楚吧!”
“面壁這個籠子,我能做什麼呢?我想,我該去背詩。”
蒼生喋血,山河壯麗,沙場征戰,即興抒懷,這叫馬背詩,形成戰爭和軍人特有的文體風格,古來有之。
“早些時候曾想過,老了,幹不動了,就把它整理出來,也算是對自己一生的交代。現在不正是個機會,何不把過去寫過的東西回憶回憶?一首一首的,晚上睡不著,就用手指在肚皮上畫,畫著畫著就入睡了。像陸游說的‘鐵馬冰河入夢來’。一共160首,我都是用腦子記住的。因為沒有紙,也不能寫。”
坐過監的哥哥也說過,人這個東西很奇怪,在孤寂中,記憶會復活的。
是啊,當許多早已忘卻的往事從記憶的深潭中浮現出來,魚蝦一般地在水面上蹦,生命在歡呼、在跳躍,人的思想就從禁閉的牢籠裡衝出來了。
“你們可以囚禁我的身體,但我的思想,我的意志,你們囚禁不了!”父親回憶和專案組的對話。
“文革”結束後,我媽媽把父親在獄中背下的詩一一記錄下來,匯成一本詩集出版,題名《紀事篇》(注:原文如此)。她在後記上寫道:
“……革’中,愛萍深陷囹圄,一方斗室,四壁漆黑,竟給了他一個特殊的時空。五個寒暑的日日夜夜,憑籍(注:原文如此)著長年養成的習慣,思緒像一隻展開雙翅的大鵬,沿著歷史的長河翱翔,重新俯視當年與戰友們踏過的足跡和鏖戰的疆場。那些哼過的句子又跳出來,在黑暗的牢房裡閃爍,默默回味,獨自低吟。這裡發表的有些詩詞就是當時記在報紙邊角上,塞在破爛衣物裡帶回來的。……愛萍常說,自己是戰士,不是詩人。寫的詩,只不過是遇事遇物有感而發,即興抒懷。常寫記事篇,只為自家看,沒有多大詩味。但這些詩確確實實是他漫長革命生涯中,發自內心的真實情感。”
他早期的詩作,明白如話,朝氣中透著稚氣。
最早的一首是他在15歲鬧學潮時寫的:“五卅工人熱血灑,傳單雪飛人如麻。”
寫他在上海做地下工作時住在亭子間裡:“殘更陋巷傳叫賣,涎水畫餅充飢腸。”他說:“我們這些黨的地下工作者,省下每個銅板為了革命,飢腸轆轆,哪像電影裡燈紅酒綠的。”
在中央蘇區,他寫道:“糙米飯泡南瓜湯,碗底偷藏紅辣椒。”他解釋說,南方生疥瘡的人多,共青團倡議不吃辣椒,開飯時還要檢查的。
寫長征途中搶渡金沙江:“金沙浪激追兵來,笑賊盡揀爛草鞋。”
他中年時的詩逐漸顯露出瀟灑和自信。
寫指揮我軍首次陸海空軍聯合登陸作戰:“雄師易統,戎機難覓,陸海空直搗金湯。”
原子彈,這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在他筆下是:“應時而出驚世聞,爆心來去自從容。”
……
就是這些詩,把他帶回到久遠的年代,帶回到血染的戰場,也幫助他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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