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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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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狗首先被分配在一個編輯室上班,他的任務是一邊負責編輯室的內務雜事,一邊熟悉編輯業務,進修提高新聞寫作知識。辦公室六個人,主任是一位五十餘歲的長臉人,使喚金狗如自己的兒子。金狗是聽話的,腳手勤快,每日提前來,提水,拖地,倒垃圾。時間稍長,便知道這個主任唯一能領導的只有自己。那個穿牛仔褲的,是州城組織部長的小舅子,可以為一點小事破口與主任爭吵,那個年輕的姑娘又是地區文化周長的女兒,模樣俊俏,開口閉口稱總編、主任為叔叔,而那個戴眼鏡的老龔,本是與主任一起到報社的,資歷學問皆是不把主任放在眼裡,常要作踐主任五十年代怎樣進城後愛上一個女學生,而拋棄農村的結髮老婆。最後是一位三十九歲的中年寡婦,則有人看見半夜在總編的辦公室不出來,出來碰著人了,聲言是“彙報工作”的。小小的辦公室裡,滿牆掛著報紙,滿櫃子滿桌子的稿件,電話鈴三分鐘五分鐘催命似的嘶響,各式各樣的作者接二連三地來查詢稿件,來請教學習,來質問為什麼他的稿件不見報。時常就有來帶了禮品,一包瓜子兒,一條香菸,一袋拔了澀的甜柿,竟甚至有服裝廠的作者,拿來了一捆減價處理的花褲衩,給每人面前丟放了一條。這種無奇不有的熱熱鬧鬧的景象之後,辦公室門關了,大夥就評論哪個作者傻樣,哪個作者髮型好,體形好,議一議報社裡××和××的桃色新聞,當然這絕對是在寡婦編輯不在的時候。直到一切該說的都說了,大家低頭處理各自的稿件,男的吸菸,女的品茶。那寡婦編輯終於說:“金狗,你是白石寨縣上的人嗎?”金狗說:“白石寨仙遊川的。”“好名字!到報社前在什麼單位!”“農民,撐排的。”“哦,你什麼親戚在州城嗎?”“沒有。”“沒有?你還保密呀!”金狗再沒有說什麼,只是認認真真看稿件,有疑問的,不懂的,恭敬求教各位。每每抬起頭來,他就看見坐在對面的文化局長的女兒那一身漂亮的衣服,她似乎要領導州城服裝新潮流,三天兩頭換出一身新的。現在她又結了一條大紅領帶,金狗低頭看稿子時,總覺得眼前有一道紅光,痴眼看她,她也就發覺了,徵求對她的衣服的評價。金狗說不出來,只能報以首肯,那文化局長的女兒就要說:“金狗你不懂服裝的,你還是給咱說說州河上的怪人怪事吧,稿子看得頭疼,調劑調劑神經吧!”金狗的思緒就到了河上,到了船排上,終在眾人慫恿下,講怎樣浪裡行船,夜半里聽見一種奇異的叫聲,老船工說那是水鬼的聲音。講夏日的河灘如何恐懼,有人走著走著忽然中邪,會拿頭直往沙裡鑽,結果口鼻塞沙,窒息身亡。講河岸上的某人家,媳婦如何與一個船工相好,勾搭成奸,被村人發現,赤條條吊在樹上抽打,那男女後來就出逃,發現他們的時候,淹死在月日灘上,屍體還緊緊抱著,分也分不開。但金狗講得更多的卻是州河發大水,船工們怎樣捨命去救溺水的人;行船翻了,十幾條船怎樣一起去打撈;船到上游去砍柴,砍荊條,夜裡睡在山人的燒得發燙的炕上,女主人睡在炕的東頭,男主人睡在炕中,船工睡在炕的西頭,整夜油燈不熄,輪番在一口大的便桶裡發各自的聲音小解。在這個時候,金狗是活躍的,激動不安的,且腳手輔助於表演動作。但往往講著講著,就想起了白石寨那個鐵匠鋪,鐵匠鋪裡一個拉風箱的女孩,金狗就不講了。

金狗一離開州河,英英就隨之在頭腦裡消失了,他似乎有一種心理,為自己同英英發生的那次關係而竊喜,是小小地懲罰了田家,甚至於對於英英現在的處境而幸災樂禍了。但是,小水的形象卻像影子一樣跟隨著他!他原先自以為只要離開了州河,離開了仙遊川和白石寨,對小水的內疚就可以漸趨平靜以至淡化忘卻,但他怎麼也想不到,離開小水越遠這種內疚越是強烈,痛苦得像蟲子一樣咬噬著他的心!進入州城以後,他每天接觸著城市的時髦美,這種時髦美不能不令他傾羨,當在報社大院看到那麼多風度翩翩的女子,在大街看到來去往復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他才懂得了古書上常寫道的四個字:如花如雲。一邊是小水,他敬菩薩而內疚,一邊是時髦美,面對著雌獸而衝動。當金狗接觸到這形形色色的州城女子後,他常常作想:小水如果能到這裡,也能穿上那樣的服裝,小水絕不會遜色的。這種想法越來越強烈,以致使金狗產生了小水與城裡時髦女子合二為一的幻覺。如此幻覺中的女人折磨著他的情緒,使他在辦公室情不自禁談論過州河上的故事後,就一個人要悄悄溜出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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