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燎原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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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從不曾入夢。
臨衍半夢半醒,忽聽到房門響動之聲,他聽一人道:“……可有醒?”此人是懷君。另一人道:“……先別跟他說。”此人是北鏡。
“前山後山之事,都且熬過這陣吧。”此聲音聽起來像許硯之。
他聽到有人悄然靠近了他,然而他太過疲憊,既疲憊且心頭輾轉。這一輾轉,便十分不想睜眼。臨衍假裝深睡,直聽眾人依次退去後方才睜開眼。被血洗過的天樞門沒有舊址那般奢華壯美,建築也多以青石為料,雖樓閣連棟亦有青磚黛瓦的簡潔莊重。黛色深影不如童年記憶裡那般遮天蔽日,最北端的劍閣亦不如師父在時的恢弘,他卻十分喜愛拍開了視窗的這一抹天,墜了銀絲夜色系在世界的另一端飄飄搖搖。
那後山被血色洗過的綠竹林此刻已是生意盎然,再無殺伐之氣。他發了會兒呆,摸著黑找了燈籠又將紙面擦了擦,燃好半隻蠟燭小心翼翼地放進燈籠裡,又沉思片刻,抓過一件外套,披著星和月,提著一盞孤燈走出房門。
他想朝後山去,一想,卻又遙遙停在了小屋的對岸。華燈漸興,華燈千丈,明黃色燈火飄搖在青磚黛瓦之上,不用想也可知前山有多熱鬧。此地孤月高懸,竹影倉皇而交錯,春寒已盡,一輪殘月孤影投射在粼粼水光裡,絲毫竟不覺得冷。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照誰之倉皇?
小屋中的燈火長明,孤燈曳曳,飄在湖上不上不下,不前不後,不生不死。他遠遠望著,忽然想起了一些旁的事。
那是他入門的第八年,他同懷君往幷州歷練,那是一個除夕的正午,二人住在客棧中,懷君要了一碗麵條,他站在二樓的窗邊上,遙遙看著樓下主人家一家人圍坐在院中,男人劈柴,女人燒水,還有小丫頭抓了木桶中的活魚,滿院子追著另一個丫頭跑。熙熙攘攘,煙火人間,一幅樂景被窗子欄杆分割成了若干塊。
見他站在樓上,男主人便問道,盡聽你說你師父,你師父是哪裡人?
四海為家之人,他道。
後來他遇見了許多事,桐州的雨天,幷州大旱,崇州的風雪與熙熙江湖的人情,他卻不知為何,始終記得這樣一幅畫面。他將這些見聞一一講給師孃聽,師孃安安靜靜地聽著,間或補充一句“若你師父在世,想必他也……”
方才聽懷君二人不上不下一番探討,加之北訣閒不住,興沖沖跑來將前山之驚天大事告知懷君,懷君匆匆離去,留了臨衍胸前一塊還沒好全的傷,他假裝酣睡,實則內心早已瞠目結舌,幾番輾轉,千頭萬緒,終於沒頭沒尾地凝結出這一句話——卻原來師父同朝華是舊識。
師父從不曾入夢。原來臨衍本在紅塵之中,且被一把名為克明俊德的刀鋒劈作了兩端,一端是他,另一端是小寒山外的天地澄澈,蘆葦飄搖,天地沙鷗與一個人的溫度。他卻寧願師父闖入他的酣夢之中,告訴他何為師道、人道與天道,何謂紅塵千丈,為何更漏盡時的嫋嫋浮香如同隔了一層輕紗般的霧,不合時宜,亦不可為外人道。
石板上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將天地君親的秩序搖得紛亂。
他忽一抬頭,卻見朝華由石板另一端遙遙行來,廣袖長衫,衣衫盡溼,袖口精緻的雲騰圖樣垂在地面上,金絲銀線與月光交織,繁複精巧富貴逼人。一如他初見她時,她趴在窗子邊上,衣衫掛在身上,皮肉凝結在骨頭之上,一身皮囊完好無損,一具內質如行屍走肉。——原來她此言不假,她當真識得先師,當真不知其身死,當真不足為外人道。
二人搖相對望,臨衍看不得她這幅悽惶之色。——你又為何悽惶?他心道,有何好悽惶?你既有無上神力,永生不滅之體,有遊戲人間的本錢也自可以不顧及世俗牽絆,逍遙自在,你又憑什麼這般悽楚?——我又何其無辜?
臨衍一怔,轉身就走。朝華急了,忙上前拉了他的袖子道:“此事複雜,你且聽我……”
“嗯,你說。”
他灼灼看著他,目光晶亮透徹,似是要將她烙出火。朝華話到嘴邊,忽然一怔,卻又覺得沒甚可說。——有甚可說?他們茶餘飯後的那一抹旖旎皆是實情,她那時初到人間,行事無所顧忌,此又有甚可說?——而她尋了他八百餘年,將他的魂火引渡入長河,此又有甚可說?
朝華放開手,臨衍低頭瞥了她一眼,一言不發,不予置評。
她看到他眼中的神色,一片空明,失望透頂。不是傷心欲絕,也並非難以置信,只是方興未艾又墜入數九寒冬的一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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