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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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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母親突然說:“咱們這次請客為什麼不移到榮星花園呢?地方寬敞,也涼快些。”於是,她開始構想要安排成怎樣一個聚會。被約請的人都事先收到她寄的邀請卡片和細心畫好的地圖,知道從哪個門進去,上哪個涼亭會合。當天母親像在家裡請客一樣,一大早就上菜場買菜,不過這次菜碼不同,要方便攜帶的。回到家,她興致勃勃地滷上一大鍋牛肉、蛋、豆腐乾、牛肚、胗肝、雞翅膀、海帶,然後一一切好,整齊地擺在盒子裡;再拌好一盒盒粉皮黃瓜、酸辣白菜,炒酸菜、豆醬什麼的,加上早上才在南門市場買的新鮮饅頭和小燒餅。有時,我們還會訂“東來順”的芝麻燒餅帶去。這還不夠,她連水果、甜點、飲料,甚至蚊香都準備齊全了。

那個年代還沒流行用了就扔的免洗餐具,我們幫著母親把筷子、盤子都用她自己車縫的一塊塊餐巾包好,以免破了。萬事俱備,一家人就帶著大包小包上車,往榮星花園去。從我們家到城的另一頭的榮星花園實在不近,到了花園下車,我們還得手提著食物東拐西彎地往裡走上一段路。我也不知道我們一家人哪來的那麼大興頭,“不辭辛苦地”長途跋涉。我想,我們都是被母親那種熱情有勁的性格給感染了吧!

那時臺灣還沒開放觀光,大部分的人都沒出過島,也沒見過外國的花園是什麼樣。那個宣傳有歐洲風味的榮星花園,也就格外地稀奇迷人。那時進園要門票,價錢不算便宜,當然裡面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花。

我們到了大涼亭,母親說:“來,趁著客人還沒到,咱們先把吃的東西都擺好。”於是,一盒盒、一盤盤美味的食物都上了桌,還有杯子、盤筷刀叉、餐紙也整齊地排在一邊,就像要舉行一個花園盛筵一樣。母親、父親不論做什麼事都認真當一回事,我從來沒聽他們說過“馬馬虎虎”、“隨便弄弄”這樣的話。“敬業樂群”是父母親最好的寫照。

客人一個個陸續到了,有的已先在園裡逛了一圈才過來。每個人都說:“林先生、夏先生,這樣的安排還真詩情畫意呢!”大家無拘無束地聊著、吃著,不時聽到母親用清脆的聲音說:“這滷牛肉可以夾在饅頭裡吃,加上我炒的酸菜。”或是“還剩最後一點酸辣白菜,誰把它給銷了?”

那時的臺北是一個純潔安全的城市,天漸漸暗了,涼風襲來,吹走了午後的暑氣,對對情侶帶著微笑走過,不知什麼時候一輪明月已高高掛在天上了。如果問臺北的月亮哪裡最明最亮?在三十年前的榮星花園裡。花前月下,瘂弦頌詩、林懷民起舞,那時臺北的天空非常文藝。那幾年夏天,我們常常就這樣大包小包地提著上榮星花園請客去。

那個風貌的臺北、那座繽紛的花園、那些年輕的歲月,都已一去不回,但“林先生的仲夏夜之夢”,卻長存在許多人的記憶裡。

3。林派聚會

有一年,林海音為了讓幾位美國朋友瞭解中國飲食,她把臺北南門市場的做春捲師傅請到家來示範做春捲皮。那天下午市場收了攤後,這位老師傅就帶著全套行頭到夏府,在院子裡表演起來,而林海音早已炒好一大盆包春捲的餡。只見春捲師傅手上一大把軟軟的大面團,輕輕地往燒得熱熱的鐵鐺上一貼,一張薄薄的春捲皮就烤好了。林海音興致勃勃地教大家包春捲,包好了春捲就下鍋炸,美國朋友樂了,原來中國餐館裡的春捲是這麼做成的。

林海音每次邀人吃飯,總是花些心思去構想,讓大家盡興,她自己也盡興。她交友滿天下,卻不是認識就算了的泛泛之交,她會一直維持著,有一定深厚的經營,聚會看似熱鬧,但卻有某種超越熱鬧之外的深度。

作家隱地寫過一篇《到林先生家作客》,其中一段寫著:

林先生為人熱情俠義,樂於助人,喜愛朋友,若有文友從國外回來,她總會為這些遠道回臺的老友邀一些作家朋友聚聚,而相聚的朋友,總是由主客點名,主客想見誰,只要把名單開出來,林先生總有辦法將主客想見的朋友一一約到。約會的場地不像現在一般人請客都訂在餐廳,林先生請客一向都在她家裡。而被邀的朋友,因為知道林先生好客,常會主動請求再帶一兩位朋友。結果,常常原先只准備請七八位朋友的,最後竟擴增至十幾位。

那個年代,尚未爆發鄉土文學之爭,作家與作家之間,識與不識,都親得不得了,老作家和年輕作家,男作家和女作家,本省作家和外省作家……全部都像一家人,見了面,有說不完的話,就算不愛說話的,只要到了林先生家作客,也會變得話多起來,有時大家還搶著說話,笑聲穿插其間,加上主人林先生一口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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