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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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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邊的四五個團丁一擁而上,就把他結結實實捆起來了。在座的甲長們大驚失色,鹿子霖急得煞白著臉喊:“咋回事咋回事?我是保長,你們憑啥綁我?”領頭的團丁只是出於職業習慣回答說:“到縣裡你再問頭兒去,子醜寅卯由頭兒給你說。我只管綁人逮人,頭兒叫我逮誰我就逮誰。”鹿子霖在被推出房門時差點栽倒,氣得渾身直打哆嗦:“我要當著嶽書記的面把事弄明,是誰在背後用尾巴蜇我?”

白鹿村對鹿子霖的被逮噪起種種猜測,有的說是鹿子霖隱瞞本保的土地面積和壯丁的數目,違抗了民國法令,又有人說是冷先生將親家鹿子霖告下了,犯了逼死兒媳罪,又傷風敗俗,有的人說是鹿子霖招禍在兒子鹿兆鵬身上,縣府抓不到共產黨兒子就抓老子,正應了“逮不住雀兒掏蛋,摘不下瓜不拔蔓”的俗語。種種猜測自生自滅,哪種說法都得不到確鑿的證實。過不多久,猜測性的議論又進一步朝深層發展,推演到鹿子霖的人際關係上頭來。了霖和黑娃的女人小娥有過那種事,黑娃而今是縣保安團三營營長,有權有勢更要有面子,勢必要拾掇鹿子霖;再說孝文早在黑娃之先就已經在保安團乾紅火了,自然不會忘記鹿子霖拆房的恥辱,真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誰會料到浪子孝文、土匪黑娃會有這般光景,這番天地?鹿子霖遇到這兩個對頭哪能有好果子吃?

白鹿村對此事最冷靜的人自然還是白嘉軒。孝武被任命為白鹿村的總甲長,親眼目睹了鹿子霖被綁的全過程,帶著最確鑿訊息回到家中,驚魂未定地告訴了父親。白嘉軒初聽時猛乍歪過頭“噢”了一聲,隨之又恢復了常態,很平靜地聽完兒子甚為詳細的述說,輕輕擺一擺腦袋說:“他……那種人……孝武又把在村巷裡聽到的種種議論轉述給父親,白嘉軒聽了既不驚奇也不置可否。他雙手拄著柺杖站在庭院裡,仰起頭瞅著屋脊北後雄巍的南山群峰,那架勢很像一位哲人,感慨說:”人行事不在旁人知道不知道,而在自家知道不知道;自家做下好事刻在自家心裡,做下瞎事也刻在自家心裡,都抹不掉;其實天知道地也知道,記在天上刻裡地上,也是抹不掉的。鹿子霖這回怕是把路走到頭了。“白嘉軒說著轉過身來,對聆聽他的教誨的兒子說:”你明天到縣上去找你哥,讓他搭救子霖叔出獄。你給你哥說清白,要盡心盡力救。“

鹿子霖的女人鹿賀氏走進來,黃腫發脹的臉頰和眼泡兒上都流露著焦慮。白嘉軒以少見的熱切口吻招呼她屋裡坐,不等鹿賀氏開口,就趕忙詢問鹿子霖的情況。“啥啥兒情況連一絲絲兒也摸不到。”鹿賀氏說,“我跑了兩天,先生哥也專程到縣裡去了一回,甭說見不到人,連一句實情都問不出來。”白嘉軒替她寬心:“你甭急也甭亂跑了。我跟孝武剛剛說過,讓他明早到縣上找孝文先打探一下,看看到底是因為啥事由。問清了事由兒,才能對症下藥想辦法。”鹿賀氏翻起沉重的眼泡兒感激地說:“我來尋你就為這事。哥呀,我知道你為人心長。”白嘉軒鼻腔裡不意的吭了一聲,擺擺頭說:“在一尊香爐裡燒香哩!再心短的人也不能不管。”鹿賀氏說她昨日找過鹿三,求他到縣上跟黑娃打探一下,鹿三脖子一扭說,我為我的大事小事也沒尋過他!我不是他爸,他不是我兒子,你還不知道?你叫我求拜他是糟踐我哩!白嘉軒笑笑說:“三哥那人你明白,是個倔豆兒喀!”鹿賀氏臨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告辭時,顫著聲說:“我這陣兒倒再指靠誰呀?”

白嘉軒聽了這話心裡一沉,默然瞅著鹿賀氏走出院子,鹿家眼下已經走到獨木橋上,而河中心的那塊橋板偏偏折斷了,鹿兆鵬鬧共產,四海闖蕩,多年不見音信,鹿子霖有這個兒子跟沒這個兒子是一回事;鹿兆海死了;在原上舉行過一次絕無僅有的隆重葬禮,墳頭的蒿草冒過了那塊一人高的石碑,完全荒寂了;鹿子霖家修築講究的四合院裡,現在只剩一個黃臉老婆子鹿賀氏楦在裡頭。白嘉軒拄著柺杖站在庭院裡,眼前忽然浮起小他兩歲的鹿子霖幼年的形象,前胸吊著一個銀牌兒,後心掛著一隻銀鎖,銀牌和銀鎖是各系著兩隻小銀鈴,憑銀鈴的響聲可以判斷鹿子霖是平步走著還是歡蹦蹦地顛跑著……鹿子霖他大鹿泰恆對兒子所犯的致命性錯誤,鹿子霖自己又在他的後人兆鵬海身上重犯了。家風不正,教子不嚴,是白鹿家族裡鹿氏這一股兒的根深蒂固的弱點,根源自然要追潮到那位靠尻子發起家來的老勺勺客身上,原來就是根子不正身子不直修行太差。“這是無法違抗的。”白嘉軒拄著柺杖,泥塑一般站在庭院裡思慮和總結人生,腦子裡異常活躍,十分敏銳,他所崇奉的處世治家的信條,被自家經歷的和別家發生的諸多事件一次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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