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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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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長亭認得韓覘的字。行為舉止漫不經心的鬼,寫得一手工整儼然的字。纖長細瘦,卻勾畫有力。一筆一劃,一絲不苟。恰恰否決了「字如其人」這句話。

在後院喝酒的夜晚,他蘸著酒在桌上搖頭晃腦地寫──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道者懵懂不解,只當他又在發酒瘋,撩起袖子就要去抓他的手:「你又醉了。」

他乖乖被他握著腕子,聽話地抬起頭來,果真醉眼迷離:「真巧。我們兩人的名諱剛好可以湊成一句詞。咦?還有初雨。」

趁著道者低頭去看,他卻揮起左手用袖子抹去了。

鬼魅皺著臉說:「這喻意不吉利。」

傅長亭猶記得他被酒氣薰染得嫣紅的雙頰,在月光下,越發顯得白裡透紅,說不出的清俊秀麗。醉鬼掙脫了他的手,埋首又在桌上一字字寫開。傅、長、亭,他的名。一筆筆,一遍遍,寫滿一桌。

這世間只有兩種人會如此重複書寫他人的姓名。一種恨之深,一種愛之切。

「貧道……我……」思緒紛至沓來,他陷進無垠的失落裡無路可退。圓桌那頭坐著眸光寧和的女子。傅長亭的目光越過了她,遙望緊閉的房門。曲江城依舊,客棧內院如昔,他立在滿室的鬼霧裡遍地追尋,唯獨沒有了一身道袍飄然而來的他,「他是被迫的。」

「是。」初雨毫不遲疑回答。

傅長亭直起身,兩手悄悄在身側緊握成拳。指甲順著掌心的傷口直刺入內,尖利的痛楚細細自手掌竄入心房。血流如絲,紅線般將他蜷起的手指纏繞。他環顧四周,茫然地掃視屋內的一切,最後,又轉回到初雨鎮靜的臉上,神情落寞:「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想找個人聊聊他。」女子安然答道。鬼氣陰森,花香妖異。茶盅裡的茶水涼了。她自顧自提起茶壺,慢悠悠將杯盞注滿,「兄長生平知交甚少,想找人敘舊不易。雖然傅掌教貴為一國之師,天子重臣,必然日理萬機,勞頓疲乏。難得他與掌教有故,小女子斗膽,望請國師寬恕,哪怕不看小女子薄面,也請看在不在的人的份上,與我閒話幾句。」

她口口聲聲都是謙卑,字字句句皆是恭謹,一句「不在的人」輕輕巧巧一語帶過,卻是笑裡藏刀、綿裡埋針,深深扎入他的胸膛。

話音落下,她彷彿才意識到自己的失口。趕忙用衣袖掩面,故作一臉驚詫:「道長怎麼了?」

雙拳握得更緊,傅長亭強自仰首,不願再看柔靜從容的她:「你還想說什麼?」

她閉口不言,悠然飲一口茶。勾唇淺笑,神情撲朔:「你信過他嗎?」

「……」傅長亭頹然後退,衣袖帶倒了桌下的圓凳。那凳子轟然倒下,「骨碌碌」一路滾到牆邊。

「當日我尚在霖湖邊時,常聽離姬說起,這塵世中無論凡夫俗子,還是我等草木精怪,來來往往,相識離散,無非脫不了一個『信』字。只有死心塌地信了,才會有不離不棄的情愛。否則任憑情話再纏綿、誓言再動聽,終究不過水月鏡花,一觸即散。人世浮沈,若是連相知相信都是謊言,又何談相攜相守?」看一眼神色愴然的他,初雨啜著茶,一如既往仍是溫婉口氣,「自古魔道相爭,正邪相侵。道長不信他也是應該的。但是……」

話鋒一轉,她放下茶盅,徐徐揚起臉。始終盈盈淡笑的臉龐上,笑意一絲絲退去,最後餘下滿眼哀慼:「你不信他,他卻信了你。」

「!啷──」迅疾的夜風終於吹開了老舊的格窗,雪花狂亂飛舞,團團湧向房內的道者。半開的窗框禁不住摧殘,被風雪拉扯著,一次次「啪啪」捶打牆面。桌上的燭臺瞬間被夜色吞沒。

舉手捏訣,她好心替他把燈盞再度點亮。燭火燃起的剎那,初雨分明瞧見,這位傳言中「輪迴時忘了帶上人味兒」的終南掌教正跌坐在自己對面,所有矜貴與傲氣俱都潰敗為一地碎雪。

手中不禁一抖,剛點上的燭火再度熄滅。

「你……怎麼知道?」黑暗裡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有鎮定無波的語氣失去了一貫的平穩。

初雨歎了口氣,桌上的兩張紙箋早在被風吹起的瞬間就被傅長亭搶先抓進手裡,緊緊不放:「他把那兩個笨蛋託付給你了,不是嗎?」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沒做過」、「杏仁愛財,山楂貪吃」、「可是他們很好,很好很好……」鈺城之戰前夕,他拉著他整夜整夜反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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