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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縝密地計劃著,如同木匠的卯榫轉輪一樣精細貼合,想著與江南水鄉隔了十萬八千里的腥風血雨,想完後卻總是會再夢見江南,他看見他一手帶大的小伴讀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走,繁華的街市走遍也找不到家,卻沒有一個人接他回去。

他也知道這些都是自己的臆想。他與霍冰早有聯絡,知道他會照顧好自己的親弟弟,霍家正是他計劃中的一環,可那段時間,他甚而會為之生出憎惡來,連霍冰寫來的信件都不願看上一眼。

程一多道:“殿下,想是正常的,親人別離苦,等事成之後,再把阿慎接回來罷。”

親人?

他第一個念頭卻是,那個叫霍冰的人,他的小伴讀的親哥哥,怎麼比得上他對明慎的心力?

他也不太明白。他知道自己在宮外有個妹妹,但他壓根兒不怎麼上心。以前他也試著跟明慎提了提——“如果旻哥哥再多收一個妹妹,阿慎,你願意嗎?”

結果是明慎悶了一整天,還躲起來哭過一場,被他找到時可憐巴巴地問他:“有了妹妹之後,你是不是就不疼我了?”

玉旻就再也不曾提過此事,明慎也忘了。

他手段陰狠,登基前後的那段日子,旁人甚至用“豺聲狼顧,鷹視虎聽,乃一世陰鷙梟雄之主”來形容他[1]。巴結他、籠絡他的人也源源不斷地湧入,有跟他送美人的,送男人過來的也有——但他興致缺缺,根本沒碰過。

直到有一天,有人給他送來了和明慎八分像的一個少年人。

那人興許是打聽過他寡慾的緣故,知道他前二十二年中有大半時間都被幽囚在冷宮中,只有一個長得乖巧可愛的伴讀作伴,便以為他喜歡男人,且是喜歡那種樣貌的人。

當年宛陵明氏被抄家,但並沒有株連親族,送來的少年也是明家人,論及親緣關係,還是和明慎關係非常近的一位堂兄弟,曾在宮中唱木偶戲,是被有心人圈養起來存留多年的一塊完璧。

連看人的眼神都學過,跪坐於地,乖乖巧巧的溫雅樣子,偷偷挑起眼角來看他。

他沒有碰他,卻在見到此人之後的一瞬間體會到了心悸的感覺——他透過這個人看見了明慎兩年間的變化,從他十五歲起始,抽條長高,聲音變得微微低沉,顯出少年和青年之間獨特的氣韻。

其實這種變化從明慎離開他時就發現了——他的小伴讀掛著淚水從他懷抱中脫離,背對他邁向宮門前等候的車馬,他走路的姿態、拔高的身量,連帶著越長越開的眉眼,不知道什麼時候不再和當年那個叫他“旻哥哥”的小弟弟重合了。

他不斷想著明慎奶而軟糯的聲音,叫他“旻哥哥”的模樣,也想象著他長大以後脫開童聲,比少年的聲音更順和,比青年的聲音更青澀,在夢境中響成一聲曖昧的輕嘆。

軟軟地叫他:“陛下。”

無可取代,無人能為明慎的替身。

不像是弟弟,那會是什麼?

這個形象在他腦海裡浮現不去,連帶著擁塞了他的四肢百骸,在某個洶湧的深夜噴薄而出。他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要更加清晰的認識到:他想要他永遠在自己身邊。

這是他計劃之外的東西,但這種願望勝了過一切,勝過紫禁城巍峨的宮殿,勝過踏出囚籠的自由,勝過一切塵世已有的歡喜,勝過了他的生命。

第二天,他坐起身來,召來老太監。朝野都為立後之事吵吵嚷嚷,而他卻無比輕鬆。

他篤定地道:“讓阿慎進京,朕要娶他。”

繁華富麗的馬車車廂內,年輕的帝王揪著身前的人細細親吻,瘋了似的,又深又重地吻他,要把明慎揉進懷裡,他一遍一遍地重複著:“你再說一遍,再說給朕聽一遍,乖慎慎,寶寶,你剛剛說什麼?”

明慎被吻得喘不過氣來,臉也紅透了,磕磕巴巴地道:“臣是,臣本來就是您的人……”

——他不要你了,哭有什麼用?你去畫舫裡跳舞賣笑,往後他南巡,興許能多看你一眼。

——你要念書嗎?好,我教你。我霍冰是無緣仕途了,正好有個你,我將把我知道的一切傾囊相授。

興許是想起了什麼,他覺得聲音都有些阻塞,悶悶不樂地道:“只要您不要再,再把臣送回江南了……”

——放下了就好,阿慎,有些事強求不得。

他騙過了所有人,騙過了自己,他花了兩年的時間辛苦學習,拖著病體迢迢北上進京,無非是為了再次與他並肩重逢。

明慎伸手捂住眼睛:“臣不想再去一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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