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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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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一個先生為然,個個先生大約如此。不似那南邊的先生,真真實實的背書,真真看了字教你背,還要連三連五的帶號,背了還要看著你當面默寫;寫字真真看你一筆一畫,不許你潦草,寫得不好的,逐個與你改正,寫一個就要認一個。講學的時節,發出自己的性靈,立了章旨,分了節意,有不明白的,就把那人情世故體貼了譬喻與你,務要把這節書發透明白才罷;講完了,任你多少徒弟,各人把出自己的識見,大家辯難,果有甚麼卓識,不難捨己從人。凡是會課,先生必定要自做一首程文,又要把眾學生的文字隨了他本人的才調與他刪改,又還要尋一首極好的刊文與他們印正。這樣日漸月磨,循序化誨,及門的弟子,怎得不是成才?怎得不發科發第?所以這南邊計程車子盡都是先生人力的工夫。北人見那南人的文字另是一段虛靈,學問另是一般穎秀,都說是那名山秀水,地靈人傑,所以中這樣文人;從古以來,再沒有一個曉得這北人的天資穎異,大過於南方,真真不愧於生知。

看官自想:我這話不是過激的言語。北邊每一鄉科,每省也中七八十個舉人;每一會場字,一省也成二三十中了進士,比那南方也沒有甚麼爭差。那南方中的舉人進士不知費了先生多少陶成,多少指點,鐵杵磨針,才成正果;這北方中的舉人進士,何嘗有那先生的一點功勞,一些成就?全是靠了自己的八字,生成是個貴人;有幾個淹貫的文人,畢竟前生是個宿學悟性,絕不由人。若把這樣北人換他到南方去,叫那南方的先生象弄猢猻一般的教導,你想,這夥異人豈不個個都是孫行者七十二變化的神通?若把那南人換到北邊,被北方先生的賺誤,這夥凡人豈不個個都是豬八戒只有攮飯的伎倆?這分明不是自己的人工不到,卻說甚麼南北異宜?

當日明水有一個先生姓汪,名字叫是汪為露,號叫是汪澄宇,倒也補了個增廣生員。他的父親在日,也是個學究秀才,教了一生的寡學。誰知這北邊教學的固是“無功受祿”,卻也還要“運氣亨通”;這老兒教了一世書,不曾教成一個秀才。有幾個自己挺拔可以進得學的,只為先生時運駁雜,財鄉不旺,你就一連十數遍講道,休想髹那泮水池邊。辭了下去,從了別的先生,今日才去從起,明日遇著考試,高高的就是一個生員,成五成十的銀子謝了那新教的先生。

後來這個老先生賓了天,汪為露進了學,襲了他令尊大人的寶座,誰知把他父親的蹭蹬都轉了他的亨通,學生們陣陣的都來從學。凡是別人家的書堂,有那積年不進的老童,你只來跟了他,遇考就進,再不用第二次出考的事;凡值科歲兩考,成百金家收那謝禮,人再不說他邪運好,財神旺相,四下傳揚開去,都說他是第一個有教法的明師,倍了舊日的先生,都來趁他的好運。他即教學起家,買田置屋。起先講書的時節,也還自己關了門,讀那講章;看課的時節,也還胡批亂抹,寫那不相干的批語。後來師怠於財成,連那關門讀講章的功夫都挪了去求田問舍,成半月不讀那講章;連那胡批亂抹也就捉筆如椽;成一兩會的學課塵封在那案上,不與學生髮落。

只因手裡有了錢鈔,不止於管家,且添了放利,收長落,放錢債,合了人搖會。你道這幾件事豈是容易做的?這都是要腳奔波,足不沾地的勾當,豈是教書人所為?失了魂的一般東磕西撞,打聽甚麼貨賤,該拿銀子收下;甚麼貨貴,該去尋經紀來發脫。買那賤貨,便要與人爭行相競;賣那貴貨,未免就有賒欠等情,自要遞呈告狀。有那窮人敗子,都來幾兩幾十兩的取,取錢的時候,花甜蜜嘴,講過按月按時,十來分重的利錢,不勞一些費力,定了時刻,自己送上門來。頭一兩個月果然不肯爽信,真真的自家送到。喜得那汪為露對他妻子說道:“有銀子不該買地,費了人工,利錢且又淡薄,只該放債。這十分重的利息,不消費一些人力,按著日子送來,那裡還有這樣賺錢的生意?”叫他婆子看小菜,留那送利錢的人吃酒,有留他不坐的,便是兩杯頭腦。到了第二三個月上,有那樣好的,過五六日七八日自己還送到。其餘的也便要人上他門去催討得,然後付與來人。漸漸的那自己送來之事,這是絕無未有的了。至於上門催討得來的,十無一二,未免要勞動汪相公大駕親征,又漸漸的煩勞汪相公文星坐守;又甚至於興詞告狀,把那縣門只當了自家的居室,一月三十日,倒有二十日出入衙門。

凡有人家起會,都要插在裡邊。既是有會友,就多了交際:今日與李四溫居,明日與張三慶壽;今日趙甲請去嘗酒,明日錢乙請去看花。若說在書房靜坐片刻的工夫,這是那夢想之所不到。但只是端午、中秋、重陽、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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