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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書房裡寫作,“聊慰破碎的心”。在紐約時,他關在阿爾貢昆旅館的房間裡,喝個酩酊大醉、人事不省。吉姆·迪瓦恩發現他多日不露面,回憶《喧譁與騷動》寫完後的表現,展開搜尋;找到他時,只見他身穿內衣褲、人事不省地躺在地板上,空酒瓶滿地皆是。這一回,不僅虛弱無力,背上還有三度灼傷,就在腰上方,顯然是長時間倒在暖氣管上所致。
迪瓦恩找了一個醫生和幾個朋友一起護理福克納,才康復幾天,又露出情緒緊張的跡象,迪瓦恩優急萬分,問他想見什麼人,答曰想見朱厄爾·塞爾或者舍伍德·安德森。安德森聞悉老朋友的要求便過來,坐在他床頭,輕聲地閒聊。這種情景和需要,安德森從未親身經歷過,卻十分理解。這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
一俟福克納可以乘車長途旅行時,迪瓦恩送他回山揪別業,陪他住了幾天,等他體力恢復。“我感覺稍為好了些,”福克納寫信給羅伯特·哈斯說,“背傷恐怕還要一段時間。”養傷實際所花時間比他預計更長,多次刮肉,幾次植皮,感染化膿,吃足苦頭,留下永遠不褪的疤痕。然而,不出幾個星期,他又寫起小說,叫作《如果我忘記你,耶路撒冷》,後來改成《野棕櫚》。
寫完後,他請貝內特·瑟夫給三個人各送一份:吉姆·迪瓦恩、舍伍德·安德森和梅塔·雷布納。
創作起先還順利,晚上痛得不能睡時便起來寫,這是《我彌留之際》以來第一次在夜間寫作。雖然1938 年的速度不如1929 年,但是恢復和重新投入寫作不如他擔心的那麼困難。“小說進行得相當順利”,12 月寫信告訴哈斯,還補充說可望於5 月完成。後來疼痛加劇、寫作減慢,只得修改指標。
寄打字稿給蘭登書屋時已是6 月底、不是5 月初。
小說以寧願犧牲安全、體面和錢財,追求愛情的夏治特·裡登邁耶和哈里·維爾伯恩開始。兩人對生活的要求極高,偉大的摯情人多半如此,付出的代價慘重。
彷彿為了強調兩人命運之悲慘,福克納以情史的結束來開始,語言和情節痛苦、悲憤、近乎歇斯底里。夏洛特躺在密西西比河畔一間破木屋裡,哈里給她打胎失事而奄奄一息。哈里束手無策,請來一位老醫生,老醫生非但沒有救活她,還把哈里送上法庭。夏洛特和哈里不僅失去了自願拋棄的錢財、體面和地位,還失去他們珍惜的東西:夏洛特的生命和哈里的自由。
福克納發現復洛特和哈里的哀史後,覺得“還缺少些什麼”。尋找彌補時,作出一個決定,或者說有了一個發現,把傳統小說寫成實驗小說。他開始寫《老人》,作為《野棕櫚》的“對位”,倒不是要同前一篇故事唱對臺,而是尋找擴大環境、控制強度的途徑。按章次的單偶數交替寫作兩則故事,主題和敘述或平行或轉位。
哈里·維爾伯恩原來在醫院的井然有序、安全可靠的世界中,高個子罪犯原來在牢房的空蕩蕩的有限空間裡。哈里接到赴宴的邀請,高個子罪犯遭到洪水,兩人就此被丟擲蟄居的單純生活。兩人都被古怪的女人糾纏住,進行危險的冒險。主要的糾葛和誘惑都來自女人,兩個男人中的一個接生了一個孩子,一個笨手笨腳地給女人打胎。最後都進帕奇曼監獄。
高個子罪犯顯然是傳統式英雄,面對洪水和命運施加的種種險情,表現得智勇雙全,“做了該做的,對付了該對付的”。儘管如此,他的形象仍覺矮小,主要因為他尋求的平安是空虛,他事奉的信條是單純。年輕時看偵探雜誌,種下一個錯誤的概念,訂了一個愚蠢的計劃,提著一盞郵購所的燈籠,拿著武器和手中搶劫火車。
上了偵探小說的當,後來又上了一個他企圖以英雄和金錢打動芳心的早熟姑娘的當,感到幻滅、萬念俱灰;只念叨著再也別捲入生活,別問津女人。一場洪水把他衝出囿禁的生活後,他表現出令人驚羨的毅力、智謀和勇氣。但他仍是一門心思,所以仍回到那個監獄。帕奇曼監獄是他的耶路撒冷,他寧願蹲在裡面過幽禁的生活,一半因為他自從必須這樣做,更主要是因為蹲監獄可以逃避自由帶來的種種未知數,遠離女人的勾引。“女人?”他說,“狗屁!”哈里和高個子罪犯一樣,害怕生活和女人,不信任生活和女人。他以醫院為聖殿,裡面只有生活的聲音和風浪的點滴影蹤,因此不覺嚇人。他在這世外桃源生活了27 年,從未越雷池一步。當他遇見夏洛特時還是童身,只求一天天老樣子過下去。然而,除了膽小、被動外,他身上也有渴望,被全身洋溢著渴望的夏洛特一眼識破。她小時候讀過許多浪漫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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