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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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吊膽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一步踏空便會墜入深淵,摔得粉身碎骨。預審這一過程也是因人而異的,有長有短。一兩個月有之,四五個月有之,一年兩年有之。我們24號監房預審時間最長的是崔老,從入監到現在已經三年多,是老資格未決犯。也許正因這一點才被稱了老。畢竟在押的時間太久,即使崔老本人不說也會從監獄管理人員嘴裡露出些口風。
在一次放風中那個外號叫“將軍”的犯人將崔老的案情告訴了我。崔老是以歷史反革命罪被逮捕,他是名無線電專家,抗戰時期在閻錫山的特務處擔任通訊教官,中校軍銜。抗戰結束後離開了閻錫山部隊,從此便不知落於何處。國民黨撤退臺灣也就是新中國成立那年他進到西安一家電機廠,職務是電器工程師。五四年被人檢舉遭逮捕。檢舉材料說解放戰爭期間他在另一支國民黨軍隊裡訓練特務,有直接或間接血債。但因材料缺少旁證,這案子就懸在草廟子衚衕看守所。“將軍”也給我說過他自己的案子,他的案子與崔老的案子有相同的地方:都在國民黨軍隊幹過,都打過日本鬼子。也有不同的地方:一是將軍的歷史沒有空白點,打敗日本人後繼續在國民黨軍隊裡幹。二是軍銜比崔老低,是上尉。他被抓進草廟子衚衕看守所能一下子從上尉晉升為“將軍”,大概這是他始料不及的。看得出他對自己的外號相當滿意,說話動輒我將軍怎樣怎樣。他為人耿直,在24號監房裡很有威信。但他對崔老畢恭畢敬,崔老的話無論對錯他都聽。也許他仍將崔老視為自己的軍中上司,仍信奉那條“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軍規吧。
崔老和將軍屬歷史反革命犯人中的一種型別,即身份是明確的,說一千道一萬也是國民黨的殘渣餘孽。另一種屬共產黨陣營裡的“異己分子”,這些人的情況就複雜得多了。24號監舍有個姓曲外號“地工”的犯人,解放前的公開身份是上海某報館新聞記者,實為共產黨地下工作者。他四十出頭,文質彬彬的,他是在肅反運動中被揭露出有叛變行為,本人拒不承認,就一直關著。他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成天晃著腦袋唸唸有詞:我這事只有少奇同志明白,可少奇同志也不給我做證。真假自然誰也不知,審訊員也不好跑到少奇同志那裡去落實。
當然不論是哪一種被認定有罪的人都是不肯輕易認罪的,都清楚這不是鬧著玩的,否則就不會總結出那句“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的“至理名言”了。審訊,無論對於審訊員還是犯人都是一種鬥智鬥法,許多犯人就是靠“智慧”得以苟延殘喘。監舍有一名外號馬燈(由眼亮而得名)的日本翻譯官,據說罪惡累累,死有餘辜,他應付審訊的方法是頗具“匠心”的,他交代某年某月他帶領日本兵去某地掃蕩機槍“點名”多少,步槍“點名”多少,公安人員跋山涉水去調查,當地卻沒有這樁血案發生。回來再審,他說記錯了,是在另外的地方。公安人員再去調查,同樣沒這回事。他就這麼吊著審訊人員的胃口,審訊員想結束審訊又擔心遺漏重大的罪證。案子就這麼懸著,馬燈就這麼活著。
前面說過草廟子衚衕是一所政治犯看守所。我們24號監房有點特別,歷史犯與現行犯人數恰好相等,不知是巧合還是獄方的有意安排。當然這是我初到時的情況。後來就打亂了這種格局。與正式監獄相比,看守所裡的犯人流動性很大,進進出出像走馬燈。成為已決犯的犯人走了,新的未決犯人就補充進來,再走再補,像鍋爐裡的水流迴圈不已。我漸漸發現,儘管崔老貌似公正,其實對他的同類,“歷史”犯要比“現行”犯優待得多,將打飯打水倒馬桶等雜務更多的讓“現行”犯們幹。如我入獄那天為我打飯的矮個子犯人就是個現行犯。矮個子犯人外號叫“大郎”。細想想他這個外號實在起得妙,他不僅身材像《水滸傳》裡賣燒餅的武大郎,甚至連遭遇也與武大郎極相似。他是個扛活的僱農、光棍兒。土改那年本村有一戶地主出於拉攏的目的,將家裡的一個使喚丫環白送他做老婆。這丫環尚有幾分姿色,比得上比不上武大郎的老婆潘金蓮不敢說,可她後來招惹出來的事體卻與潘金蓮沒兩樣,活脫脫個潘金蓮第二。西門慶第二乃是本村的頭面人物党支書。說起來這党支書可有點非同小可,他比“師傅”西門大官人更有氣魄,大官人搞潘金蓮還多少有些顧忌,偷偷摸摸,暗裡來暗裡去。而這支書搞女人卻是大搖大擺地進門,又大搖大擺地離去。他讓大郎迴避,說法是他要審案子,說要從那前丫環嘴裡審出那地主還有沒有藏匿的浮財,有又埋在哪裡。一成了公事大郎便唯唯諾諾不敢放一個屁。於是支書就關起房門挖起了“浮財”。今天挖不出來,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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