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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四人同行,不多時,早到一個山寺。這寺雖不甚寬廣,卻也幽靜。錢江在門外觀看一會,才攜手進寺。轉彎抹角,正是“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真個好所在!秀全導至一密室,分賓主坐下。秀全卸去濟南草笠,露出頭上完發蓬蓬。錢江大驚道:“原來洪君是個道者,某真失敬了!”秀全道:“那裡說?小弟不忍徇異族薙髮制度,削棄父母的毛血,喬扮道裝,無非免暴官汙吏的捕風捉影。若中原未復,反甘心作方外人,弟所最鄙。先生休再疑慮!但恐此事非同小可,縱有熱誠,沒從著手,也是枉然!若得先生曲賜教誨,實為萬幸!”錢江便答道:“自甲申遭變以來,屢起革命,亦足見人心未忘祖國也!吳三桂誤於前而悔於後,本不足以服人心,且日暮途窮,卒以致敗。自是滿洲勢力完固,雖呂留良、曾靜、戴名世之徒,鼓吹風潮,終難下手,亦勢為之耳。嘉慶間川、湖以邪教起事,尚縱橫數省,震動八方。況足下以命世之傑,具復國之誠,伸大義於天下,名正言順,誰不望風歸附?方今朝廷失道,盜賊紛起,足下因其勢用之,總攬賢才,拯扶飢溺,此千載一時之機也,惟足下圖之!”秀全聽罷,大喜道:“先生之言,洞中機要。奈今廣東人民,風氣未開,沉迷不醒,若要舉義,計將安出?”錢江又道:“廣東濱臨大海,足下舟師未備,糧械未完,非用武之地也;廣西地形險阻,豪傑眾多,又無糧食不敷之患,大鯉魚、羅大綱等,雖綠林之眾,然皆聚眾數千,勢不為弱!足下若攜同志士,間道入廣西,撫其眾,勉以大義,旌旂所指,當如破竹!然後取長沙,下武昌,握金陵之險要,出以幽、燕,天下不難定也!”秀全避席謝道:“先生名論,頓開茅塞!但廣西一路,不知何時可行?”錢江道:“且勿造次。方今中外通商之始,外教流行最盛,足下當潛身教會,就借傳道為名,直入廣西行動。一來可以勸導人心,二來足下起事,和外國同一宗教,可免外人干預,實為兩便。成事之後,制度由我。逆取順守,足下以為何如?”這一席話,說得洪秀全歎服不置。便請錢江齊入廣西,共圖大事。錢江道:“這又不能。足下先宜進身教會里,就借傳道為名,直入廣西,才好行動;若是不然,足下到了廣西,便算個別省的人氏,稍有舉動,反令人疑心,不免誤卻大事。足下且寬心!日前縣令前赴省會,謁見總督林公,那林公還贊本縣的事務辦得妥當。後來縣主說出某的名字,林公不勝之喜。正要請某到督衙裡去。某若得這個機會,結納三五豪商,憑三寸不爛之舌,說他們協助軍需,如此不憂大事不成!”說罷,秀全見錢江議論縱橫,確有見地,便道:“先生此論,洪某受益不少。自今以後,常常賜教可也!”
卷: 正說話間,見一人岸然直進房裡。錢江見那人赤著雙足,頭帶箬笠,手挽犁鋤,氣象粗豪,像個農夫模樣,心裡倒覺詫異,只得起迎。秀全道:“先生不必拘禮!這是長兄仁發,別號道生,隱居寺裡,已有數年。方才在後園種菜消遣!雖生得性情戇直,卻懷著一副熱誠,彼此均是同志,就請同坐談心。但有失禮,先生幸勿見怪!”錢江道:“英雄韜晦,今古一般,那有見怪之理?君家兄弟如此志氣,怎不令人見愛!”洪仁發向錢江通問姓名,錢江答過。仁發道:“原來昨天雲山兄說的就是先生,想煞我了!今日幸會!”錢江謙讓一回,各人又談了一會話,看看天色漸晚,馮逵說道:“天時晚了,先生不便回衙,就請在這裡用過晚飯,再作竟夕之談。”錢江道:“不必客氣!小可回衙還有公事,改日再談罷。”說罷,便要辭退。洪家兄弟那裡肯依。錢江度強不過,只得坐下。只聽仁發道:“一頓晚飯又沒有菜,留來留去做甚麼?”仁達勸他退下,才退了出去。秀全道:“家兄性直,出語傷人,好過意不去。”錢江道:“那等正是任事之人,休小覷他也!”馮逵隨轉出來,囑咐仁發,打點晚膳,都是雞鴨蔬菜之類,不一時端上來,仁發開了一罈酒,齊肅錢江入席。錢江本欲謙讓,又恐仁發搶白,只得坐了客位。各人一齊坐下。秀全道:“今日此會,良非偶然!某當與諸君痛飲一醉。”說罷,舉杯相勸。仁發見各人勸來勸去,忍耐不得,一頭飲一頭吃,各人見他素性如此,且不理他。
卷: 飲了一會,又談些心曲,正說得入港,仁發見酒尚未完,餚已將盡,便再到廚裡,又宰了一頭雞,煮得熱噴噴的上來。馮逵道:“我們只顧說,還是仁發兄省得事呢!”仁發道:“這是飲吃的時候,談了好半天,還要說什麼?”各人聽了,一齊笑起來。直飲至三更時分。錢江道:“酒太多了,請撤席罷!”秀全自覺有七分酒意,便說一聲簡慢,各自離席,仁發卻將杯盤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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