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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地握住尖錐,只說:“屬下無能,求大人親審。”
說罷將剔骨尖錐刺入了自己的左眼,而後猝然倒地,被朱驥叫人拖了出去。
一隻眼換一次避審親父的機會,萬通也許是發了慈悲。
靈臺郎終究逃不過一死。
行刑當日馬進良仍在榻上昏著,一遍遍做噩夢,無法醒來。
往後許多年他都在重複噩夢,繼續當朝廷鷹犬,心中變得一片死寂,夜裡驚醒恍然不知年月,鎮撫司的刑具歷歷在目。
他去找江湖鬼醫孫聖手換了一隻假目,雙眼自此變成陰陽瞳,見到他的人都感到無比恐怖。
獨有一人看過後,說他相貌堂堂。
雨化田的匕首劃上面板的時候,馬進良的左眼微微作痛,萬通的獰笑還在腦際迴盪,老父在監獄角落端正地盤坐。
臉上有多少疤都無所謂了。
從錦衣衛到西廠,只不過換了一個做噩夢的地方,他還是陷在強大的權力漩渦中當一枚不輕不重的棋子。
督主是何等聰明的人,被那人瞧一眼,什麼都瞞不過。
雨化田對他們說“你們從今往後都徹底是我的人”,聽上去又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萬通。
馬進良摸了摸冰涼的銅獸面,又突然覺得雨化田是要拉他出去。
他不再是錦衣衛百戶,而是西廠的役長。
戴上面具,藏住喜怒哀樂,馬進良這個人似乎就從世上消失了。
雨化田會平和地喚他“進良”,問他各種問題,其實那些問題雨化田都是知道答案的,督主像是故意給他機會講許多話,坐在一旁閒閒聽著,手裡撥弄菩提數珠,寡淡的直身襯得妝容越發清雅。
馬進良每每望著一旁靜聽的雨化田,就像在品鑑一幅精緻的畫作。
錦衣衛的日子不覺便恍若隔世。
五柱香
西廠成立已有小半年。
進入年關,雨化田忙著應對宮裡的宴席、上下打點應酬,有月餘沒有回靈濟宮。西廠的番子們正好樂得清閒,沉寂已久的靈濟宮難得有了些活潑生氣。
馬進良依舊每天早上抱劍在校場練習,劍氣擦過場邊大樹的枝幹,光禿禿的樹幹上又多出一道痕跡。
樹幹上一共三十二道劃痕,督主三十二天沒有回靈濟宮了。
獸面罩著臉,撥出來的氣息全部悶著,摘下來的時候臉上溼漉漉一片。他伸手摸摸傷疤,手指沾上一點水氣。
馬進良盯著樹幹上的劃痕不覺彎起嘴角,心裡暗笑自己怎麼淨冒傻氣,若被督主瞧見又要去泡冰水了。
可誰又知道雨化田想什麼呢?一顆七竅玲瓏心,怎麼也摸不準。
如若督主回來忽然問起離開了多少天,馬進良能夠第一時間答出來。
傻乎乎做了三十二天的記號,就為了雨化田一個可能心血來潮的問題,馬進良想,他到西廠後真的脫胎換骨了一般。
懶懶散散的番子們頃刻間一陣騷動,全部按照平日的規矩站好,馬進良趕忙小跑到大門口迎接——雨化田回來了。
一隻修長整潔的手挑開轎簾,膚色比前幾月更白了,馬進良上前攙住督主的手接那人下轎,緊張間忘了把面具戴上。
雨化田瞧見,不動聲色反手扣住馬進良的脈搏,五指似蜘蛛般纏上來。
“剛練過功?”
“回督主,是。”
“賞。”
“謝督主。”
鬆了馬進良的脈搏,雨化田開始在靈濟宮內四處走動。他剛出皇宮,身上還穿著黑底繡金的禮服,整個人氣勢盡顯,番子們跟著都不敢說話。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過得可清閒?”雨化田故意質問。
番子們低頭跟著廠公的步伐,大氣不敢出。
“進良,”雨化田走到校場停住腳步,“我待在宮裡多少日子?”
馬進良心頭一凜,回道:“不算今日,一共三十又一天。”
雨化田越過他的肩頭看見那棵劃了痕的大樹,不由得語帶笑意:
“再賞。”
“謝督主。”
大檔頭總是能討督主歡心,其他人學也學不來,雨化田會問什麼似乎只有馬進良通曉。
“我累了。”廠公終於發話,番子們聽見不由得鬆口氣——這是要回屋歇了吧。侍從呈上湯焐給雨化田暖手正要送他回房,雨化田轉身又朝向番子們下令:“除了馬進良,全部去校場練兵器,選三樣,相互盯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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