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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滋味兒。不管怎麼說一根繩是我們犯人嚮往的好地方,那裡是我們的休息地。晴天時騎上牆頭曬太陽,大風天在牆根兒避風寒。看著難友們一線排開在一根繩上,不由讓人想起那句“一根繩上拴的螞蚱”這句俗語。想想這成語與我們的實際狀況還真相符呢。一根繩除了讓我們休息避風外還有了更重要的用途是看女人,看與我們僅一牆之隔的女勞改犯,她們是一道永遠看不夠的風景。管教們也是夠操蛋的,常以此對我們冷嘲熱諷。每當看見犯人眼巴巴向牆那邊觀望時,就罵道:狗孃養的,小心掉下眼珠子!犯人們則自嘲道,撐死眼珠子餓死弔頭子哩。一道石牆就像天上的天河,隔開了牛郎織女。站在石牆下面我也禁不住和別人一樣“撐死眼珠子”,觀望當中不免又想起馮俐,心想:要是馮俐一直在帽兒山呆好,現在也會出現在那邊的女犯人中間啊。那樣我就能看見她了,甚至我們可以在“天河”兩邊對唱《西波涅》。一根繩可以說是我的白日夢。
馮俐,你在哪裡?
活著還是死了?
再給我託個夢吧,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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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我樂嶺人物誌
二
趙仁、董善——
眼前同時跳出兩張陰陽臉是因為犯人中流傳的一句話,這話是:趙仁不仁,董善不善。一句話就把人們對趙仁、董善的看法表達出來了。但這話不屬我樂嶺的專利,“產地”究竟在何處眾說紛紜,有說是廣合農場,有說是團河農場。曾和趙董一起改造過的人都極力證明當時就傳開這種說法。可見此話由來已久。想到這兩人我不由想起在清水塘時高衝說過的“人實際上應該分為好人階級和壞人階級”的話。如果以這種觀點來衡量,我們所提到的趙、董二人當屬壞人階級無疑,不管他倆認不認可,但他們的所作所為已經為自己歸了位。這裡就不得不讓人深思:作為一個人,好與壞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由來?先天的?後天的?還是先天后天兩相糾纏的?不管怎樣有一點可以肯定,人從根本上說是尚仁向善的。趙仁董善的名字便可證明這一點,而到後來出現尚仁不仁向善不善的情狀大概也是本人所始料不及的吧。
趙仁四十出頭年紀,山東黃縣人,縣劇團的專業作曲。據說他打成右派的原因也有些特殊,是民憤所致,確切地說是劇團全體女演員將他送進右派分子的行列。他的專職工作是為劇目譜曲,他熟悉每一個演員的音樂天賦,特別是掌握每一個女演員的音域。在一個新劇目排練之前,他便向自己看好的女演員暗送秋波。回應自是不一樣的。知曉他伎倆或尚不願放棄演出機會的人只好違心聽他擺佈,而那些不肯就範的就有黴倒了。設計唱腔時他在這女演員音域的上限高出半個音階,試唱時一唱就唱破了嗓子。即使硬頂著唱下來,到真正演出時心裡也十分緊張,演技得不到正常的發揮。稍不留神唱破了嗓子就一下子砸了鍋。女演員把他恨得要死,不斷到團長那裡去告他的狀。團長是個不懂業務的工農幹部,怕得罪了趙仁,趙仁一“拿把”便演不成戲,只好兩方面虛與周旋。後來就開始了反右。活該趙仁倒黴的是,這時劇團分配來一個音樂學院畢業的學生,作曲不再是趙仁的一統天下。於是長久壓在團長心頭的那團怨氣便膨脹起來,想起那句有關報仇的古語曰:不是不報,是時機未到。現在時機到了。反正劇團要有人當右派,他就把這個名額給了趙仁。趙仁打右派令那些遭他作踐的女演員們人心大快,這足以證明趙仁打右派很有群眾基礎。《人民日報》的那篇《工人說話了》的社論在這裡可以改造為《女演員說話了》,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句話正好應在了趙仁身上。
遺憾的是在整個運動中趙仁的情況僅僅是一個特例,況且讓他這樣的人也劃為右派讓許多當了右派的人都覺得面上無光。
董善,也是四十歲左右年紀,看模樣倒挺憨厚,下嘴唇厚於上嘴唇,就是人們所說的地包天。他原是北京某區委宣傳部的幹事,除了整材料寫通訊報道外,還鼓搗點文藝作品,小說、詩歌、戲曲,什麼都來,也時常發表,在區裡小有名氣。部裡的一位副部長也迷戀文藝,時不時也小打小鬧寫點,共同的愛好將兩個本來地位懸殊的人拉近了,成了好朋友,經常在一起切磋。整風開始後,有天副部長對董善說市區不設文聯,對繁榮文學創作不利。現在許多單位成立了文學社,咱們是不是可以挑頭搞起來一個,將廣大文學愛好者團結在周圍。董善立刻表示贊同,並說這事宜早不宜遲,應該馬上動手搞。副部長就讓他先在作者中摸底。因為形勢很快就發生逆轉,開始打右派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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