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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唐有罪,但大周有國法,民要抓人,即便有證據,也要交給官辦。倘若有人越俎代庖,那便是藐視王法之罪。於濟楚心絃一動,“臣不敢欺瞞太后。”左掌壓著右掌背,朝太后稽首一禮。太后瞥了他一眼,鳳眸一動,“行了,哀家若不信任你,不能容你到今日。”說罷她揮了揮手,“將人帶下去,昭告天下其罪行,秋後問斬。”瞿九心涼如鐵,癱坐在地。於濟楚應聲:“遵命。”但此事並未完。太后比任何人都清楚,地下場一案牽涉甚廣,瞿九勾結的世家子弟,雖都是受了他的矇騙,暗中並不知曉瞿九將少年賣至遼國,但畢竟也一隻腳踩進了渾水,單就拐帶男童狎玩一條罪名,也足以判牢獄二十年。她並不會心慈手軟,該如何定罪依照國法,世家族長雖然手眼通天,但證據確鑿,他們無可申辯。但,瞿九乾的事,瞿家人顯然都知曉。他不過是瞿家推出來定罪的一條沙包罷了,無論太后是重拳還是輕手,瞿九都是一顆棄子,毫無用處。證據指向對瞿家也確實有利,目前只拿到了瞿九一人的把柄,加上他百折不撓,寧死不招,太后亦只能殺雞儆猴。但願瞿家日後收斂,莫再與遼國有所勾連,否則——這龐大的家族,要修枝剪葉已是困難,連根拔起,更是難上加難。在遼國摩拳擦掌枕戈待旦時,為了一樁世家公案,又不知要頭疼到何時。太后伸手將眉心揉搓了下,邵培德見狀,忙上來跪在太后跟前,要替她按揉太陽穴。每當邵公公主動跪在太后腿前,長坤宮的婢女們便都自發地退了下去。邵培德的手法視同太醫院專人學的,下手有輕有重,揉捏得太后很舒泰,比起時時傳召太醫院的人的繁瑣,太后倒能原諒邵培德自作主張的親近。“你跟在哀家身邊,也有十多年了。”邵培德點頭,曲指在太后額角揉按,“是,奴本是攝政王的家奴。”太后道:“哀家記得,是攝政王派你來監視哀家的。”邵培德年過知天命,鬢邊染了霜華,可一提到故人,總是不免唏噓。近來趙瀲為了君瑕屢屢頂撞她,她竟在惱怒之餘,想到的全是那個人。平素邵培德在她跟前對趙蛟也是三緘其口,從不主動提及,也許是看她眼色,知道她在猜想什麼,邵培德主動回稟:“攝政王吩咐奴婢,入宮之後,將太后的飲食起居都報給他,連彤史也要設法遞到他手裡。”“最初那幾年,他也不過是個徐州刺史罷了。”太后閉上眼,心裡掠過那人桀驁勃發的英姿,雖然他人倨傲邪氣,可一笑起來,卻比夏陽還要灼眼。她好幾回,為了他那股銳氣傷著眼,動了心。“他得知我日日奉詔給先帝陛下侍寢,想必也不好過,怎麼還要你替他傳彤史。”這種宮闈禁物,說什麼也是不能外傳的。邵培德再是滴水不漏,也終是漏了馬腳,幸得當年身為皇后的太后求情,只罰了三十廷杖。邵培德的眼珠轉了半圈,低著頭笑道:“王爺也是會心疼人的,知道奴婢受了傷,後來不要奴才偷彤史了,只要守在太后跟前就行,算是替他照拂太后。”趙蛟。太后的頭痛病好多了,胸口卻驀然一疼。縱使是多年黃泉人間相隔,縱使她埋頭政事,為了一雙兒女操碎心,也不得不承認,夜不能寐時她心裡想的人全都是他。太后皺眉揮開了邵培德的手,牡丹花面點了胭脂絳唇,卻依舊抹不開那縷慘白,她痴笑幾聲,頹然地獨自一人跌跌撞撞朝寢宮走去。她想抱著那人的衣物入睡,不知可否再夢到他。他已十年未曾入她的夢中了。倘若早知結局,當初她會心甘情願地與他歡好,會偷偷纏起他的長髮,會告訴他,她愛他。就像最普通的姑娘,對最普通的情郎,至始至終,只愛過他一人。可惜豆蔻年華時,他們錯過了。 垂死金線雕鏤的鳳凰牡丹紋理疊帳, 南風一縷,吹開如鱗光細碎的波紋。隱紫的華貴裳服被一雙素手緊捏著, 藏了大半在被褥裡, 只剩下那截圓領,針腳細密, 繡了一個字:貞。是她未出閣前的乳名。連先帝都不知。太后和那人相識於十三歲,豆蔻年華時。今宵夢裡, 真的見著了那人。他在河岸吹拂的柳枝下, 一支洞簫吹落了滿湖日光。在灼灼桃花的映襯下,透著三分邪氣的俊容孤傲出塵。她已滿面風霜, 而那人卻還是少年時, 肌骨白潤, 一笑起來時如旭日, 偏教人移不開眼。她只得踩著青石子一步一頓地走過去,要是走得太快,都怕他如一陣炊煙散了。十年不曾憶起, 這面貌依舊不忘,清晰到無所遁形。她一個猶豫,少年趙蛟便向她伸出了手,“阿貞, 你過來。”淡紫的襟袖, 繡著朵朵銀花,袖間的一雙手清瘦而骨節分明。太后哽咽不成聲,縱身撲入他的懷裡。“七郎!”少年趙蛟溫柔倜儻地微笑, 帶著春陽溫度的指腹,梳過太后染了斑白的髮梢。“阿貞,天下讓給你了,你已是主宰天下的女皇,還有什麼遺憾,還有何事讓你不快?”太后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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