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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立白的表情終於變得震驚,何田田有點惡意地想,果然,務實的男人只會為真實涉及他們切身利益的事實動容。
她下意識地想從口袋裡摸煙,手伸進圍裙的口袋,沒來得及抽出來,被孫立白一把握住。
他隔著布料緊緊地抓著她的手,掌心的熱度和力度都給她帶來安全感,何田田想,女人真是一種脆弱的生物,無論身體還是精神。
「怎麼回事?你的病,」孫立白感冒沒好,啞著嗓子問,「為什麼?」
哪有那麼些為什麼?何田田漫不經心地想,似乎人們遭遇不幸的時候總要如此質問老天爺,為什麼億萬萬人裡選中了我?為什麼不是別的素不相識的倒黴鬼?
可是總有那麼一個人的,偏偏我就是那個倒黴鬼。
所以她只是聳了聳肩,沒什麼可說的,這整件事完全乏善可陳,不過是在她度過青春期以後的某一天,某次例行體檢的時候發現了,她甚至不記得接到病例通知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別誤會,她沒有感覺痛不欲生,也並未被徹底地改變了生活,在診斷出這個病症之前,她已經規劃好了自己的人生,婚姻和孩子並不在規劃之列。如果說這病改變了什麼,只能是堵住了她父母催婚的門。
但是孫立白顯然不這麼想,像他這樣的男人,組建一個家庭生育一個孩子是他認知裡最理所當然的事,何田田殘忍地想,相比踏踏實實的血脈傳承,「愛情」更像建立在海灘上的沙堡,無論建築得多麼精緻巧妙,費盡心血堆砌出無數華而不實的哥德式尖頂,仍然抵擋不住漲潮時海浪的一次侵襲。
沒有為什麼,她想,因為世事就是如此,我愛你,「我要從所有的時代,從所有的黑夜那裡,從所有的金色旗幟下,從所有的寶劍下奪回你,我要從所有其他人那裡——從那些女人那裡奪回你。」
只是我沒有資格。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從所有的時代,從所有的黑夜那裡,
從所有金色的旗幟下,從所有的寶劍下奪回你
我要把鑰匙扔掉,把狗從石階上趕去
因為在大地上的黑夜裡,我比狗更忠貞不渝
我要從所有的其他人那裡——從那個女人那裡奪回你,
你不會做任何人的新郎,我也不會做任何人的妻,
從黑夜與雅各布一起的那個人身邊,
我要決一雌雄把你帶走——你要屏住呼吸!
——茨維塔耶娃(1916年)
☆、第四十一章 黃金十月
「然後?」
「然後我就走了,」何田田把壓得發麻的左腿挪到右腿下面,換了個姿勢也換了杯水,一口氣不歇地喝光,「總不能等人家來趕吧。」
「你就篤定他會趕你,而不是先抱頭痛哭再不戴套的盤腸大戰一宿?」
「何棄療啊姐姐,」何田田白了尤思一眼,「我是不能懷孕,又不是不能受精,不戴套我死更快。」
尤思想了想,總算把其間的差別想通了。
「你不能生也好,記得以後把遺產都留給我兒子。」
「行啊,讓他跟我姓。」
「丫折騰我十個月當然得跟我姓,」尤思大方道,「這樣,我用你的姓給他做中間名。」
「還中間名,你兒子不是真洋鬼子好伐?」何田田深感無力,「說真的,你兒子的大名到底起好沒有?」
「我決定把他過繼給觀音菩薩,所以不由我起,下午你陪我去靈隱寺求一個名字。」
作為九年義務教育出來的無神論者,何田田搖搖頭,倒也沒心思嘲諷她,起身又給自己倒了杯水,
尤思新租的房子不帶廚房,她也沒有保溫杯,喝水需要用電水壺臨時燒多少喝多少,何田田一會兒功夫已經喝光一壺,只好重新燒水。
她背對著尤思站在水壺前,先還能看到肩膀和手臂的動作,忽然都靜止下來。
尤思覺得不對,這十分鐘裡何田田連喝了滿滿三大杯水,這已經不是「喝」,純粹是在「灌」。她等了片刻,繞到前面去看。
何田田當然沒有躲起來偷哭,她只是勾著頭,像在研究手裡的礦泉水瓶,手指無意識地一圈一圈撫摸瓶蓋。
她看似專心致志,甚至沒有注意到尤思,且尤思知道,如果現在出聲喚她,何田田也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她在思考如何解決燃油危機經濟衰退收復釣魚島早日實現世界和平。她絕不會說,她只是在發呆。
但尤思明白那種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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