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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時而清醒時而混沌,有力氣就發瘋——不停掙動被捆縛的四肢,弄得麻繩上洇進了血;要不然就是拿頭不住地磕地面;眼神偶爾怨毒,偶爾哀求,偶爾癲狂至極;搞得他像被無數的魂在魂穿,每一個人穿過他體內都會撕扯啃咬一遍他悽慘的靈魂,留下一種刻骨銘心的情緒。趙安平手足無措地看著兒子毒癮發作受盡折磨,她一邊痛恨引誘李成棟吸毒的始作俑者,一邊痛恨李家的基因。地上痛苦掙扎的男人叫李成棟,是趙安平的獨子。早年她因為丈夫嗜賭離異,千辛萬苦拿到了兒子的撫養權,帶著婚內共同債務和一個孩子在社會里拼搏。不知道是李家基因太過強大還是人心太過貪婪,李成棟並沒有繼承父親的嗜賭成性卻年紀輕輕地混起了社會染了一身毒癮。三年前她親手將兒子送到戒毒所,半年後接回來,曾僥倖的幻想新的生活是不是可以開始了?結果沒出一個月李成棟又成了原來的樣子。而且走上了歧途,不再是戒毒能擺平的。至此她也淪為了兒子揮霍的工具。她是做錯過,所以不想一錯再錯。趙安平抬頭看向背光的季晴,汗水和淚水在她臉上蜿蜒,她的眼裡有恐懼和懺悔,也有填不滿的泥沼旋渦。她顫著兩瓣毫無血色的唇道:“孩子,你怎麼……怎麼……會跟……”季晴眼中有與她年齡截然相反的狠毒,也有與她年齡不相仿的狡詐。因為周兆軒的話產生的畏懼,和看見李成棟有如此慘烈的後果造成的心理瑟縮,以及因為求生意識自心底生出的狡詐,在她眼中形成了一個識別難度100的神色。她用這種目光死死盯著打從她記事起就叫“媽媽”的女人,她長這麼大唯一給過她親情的人是趙安平。但將那唯一一點親情泯滅的人也是趙安平。她恨過,但愛卻在恨的前頭。“媽,媽媽,”一開口聲音抖得不像話,季晴閉嘴狠咬了一下腮肉,再開口依舊語無倫次,“媽媽你幫幫我,我馬上就能走了,中午見過製片人我要拍電視劇,以後我養你和哥哥好不好……”她沒能說完,不知道哪句話刺激了李成棟,他被堵著嘴卻發出一聲沉悶的吼叫,叫得人耳根生疼。周兆軒當了一分多鐘的背景板,掏著耳屎一臉鄙夷地睥睨著懇求趙安平的季晴。——別小看小孩兒,特別是有心機還懂得裝可憐的小女孩兒,一口溫柔的毒藥灌下去,讓你死都帶著溫和的笑。——就好比潘金蓮那句溫柔似水的“大郎起來吃藥了”。想到這周兆軒嗤笑一聲,“趙院長,您慢慢想,時間我多得是你也多得是,但他……”他說著腳一錯開踩在李成棟捆縛在椅背後的手指上,三根貼著地面的手指被他用腳尖狠捻了一下。李成棟的五官登時脫離了既定位置,趙安平狼狽又慌亂地想扶起椅子,奈何根本拽不起來。“放開!你個畜生!”周兆軒的所有嘴臉和動作把他的小人姿態展現的淋漓盡致。他笑呵呵地抬腳往外走,經過季晴身旁時說:“董事長的意思是‘想家了就回來住幾天’。”季晴猛地轉頭看向周兆軒。她從來沒覺得周兆軒的話說的這麼言簡意賅過,多一句嘲諷都沒有。轉身追上去時,她聽見周兆軒對門外的保安道:“三小姐要在這兒住幾天,看好她,少了什麼知道後果吧。”“知道了周總。”錦鯉哥應著話跑去關門。雜物間的門“砰”地在季晴面前關上。門扇兇狠地拍擊在老舊門框上,拍起的灰塵倏地騰空而起,擊落的木屑簌簌落下。一股陳舊腐朽的氣味兒迫不及待地鑽進了本就呼吸急促的鼻腔,兩相碰撞最後導致她咳了個死去活來。午後的夏風吹過公園路兩旁的樹梢,撫弄著紫薇樹上一簇一簇的繁花,花已開到荼蘼,可是荼蘼之處仍舊生機勃勃。公園路72號是遊爺爺家,千里馬小四停到路旁,遊牧第一個從車上下來。小窩在大門裡興奮地追著尾巴叫。公園路上坡路段,兩個蹦著高的少年用指尖觸碰樹的最高處,大猩猩似的抓住粗壯的樹枝遊蕩兩下身體再砰地一聲落地。“牧犬!”石陸蹦起還沒落下,先喊了一嗓子。遊牧頭也沒回:“滾!”金城:“……”這別具一格的打招呼方式。遊若語靦腆地跟跑近的兩人打招呼:“石陸哥,宋燁哥。”石陸和宋燁跟遊若語皮了兩句,又跟金城打招呼。月初遊牧跟他倆說過家裡有個房客,還講了自己月黑風高夜把金城身上唯一一條浴巾扯掉的光榮事蹟,那之後他倆也見過金城一次,統一想法是“這人真不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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