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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振鐸在《新月集》譯序裡說,他是在〃新月與市燈的微光〃中初讀泰戈爾的這些散文詩的,我不想誇大當年六十五中靳老師對我的啟迪,比如硬說他給予了我華燈與火炬,但靳老師所給予我的新月與市燈的微光,不是至今仍閃動在我心頭嗎?那時的靳老師大約已經有四十來歲,現在應該已是耄耋老人了,想問一聲:您在哪裡?您還能聽見我的聲音嗎?我正在給您朗誦:〃當雨雷在天上轟響,/ 六月的陣雨落下的時候,/潤溼的東風走過荒野,在竹林中吹著口笛。/於是一群一群的花從無人知道的地方突然跑出來,在綠草上狂歡的跳著舞……〃
2004 年暑熱中於溫榆齋
注:所引鄭振鐸譯文中的〃的〃均照原印,那時還沒有將〃的〃〃地〃〃得〃嚴格分開使用的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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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憂傷而高貴(1)
——王剛《英格力士》印象
讀王剛的這本新長篇,享受憂傷。
我很少在讀了一位未謀面的作家的書後,產生去認識其人的衝動。錢鍾書先生說過,你覺得雞蛋好吃盡管吃,有什麼必要非見那隻下蛋的雞呢?誠哉斯言。但我也偶有例外,一次是在書店立讀了王小波的《黃金時代》以後,不但覺得非同尋常的好,而且想跟他認識、侃談,後來他果然應我之邀到我家來,相聚甚歡,以後又在我家樓下小飯館餐聚過兩次,可惜那不久以後他竟溘然仙去,令我神傷許久。另一次,是讀了王剛的《月亮背面》,也是託人知會,問能不能來聊聊?他來了,當我由衷誇讚他寫得好時,他竟突然失態,眼裡湧出淚花來。我跟王小波和王剛約會時,早已是去職賦閒的邊緣人物,他們不棄,而且還很重視我對他們作品的反應,這多少令我有些意外。
我欣賞王剛的《月亮背面》,主要是覺得他對所描寫的人與事,不僅是熟稔,而且根本就是打那舞臺和人堆裡滾過來的,因此也就不僅是一般的生動、深刻,可以說是力透紙背、入木三分。我沒有寫關於《月亮背面》的文章,但我口薦給很不少人,其中不乏比王剛還小一兩茬的年輕人,他們的反應是一致認為過癮有趣,聽到他們發出〃投機活,投資死〃這類言過其實的讀後感慨,我就覺得作為寫書的,王剛至少是已經在種豆得豆了。
後來很少聽到王剛寫小說的訊息,也跟他相忘於江湖。
忽然眼前來了本他的新長篇小說《英格力士》。我所期望的,是《月亮背面》的續篇,一讀,竟不是。可王剛為什麼非得照顧不管是來自任何方面的期望呢?他只根據自己內心的衝動來寫。這樣的寫作出發點,使作品一開始便具有了成功的可能。
就人物、故事、細節、對話而言,我並不覺得有多麼稀奇。〃文革〃以及那前後極左當道的大背景裡政治與性的雙重壓抑,不說境外的寫作者,就是本土的作家,已經都積累了不少的文字。《英格力士》裡寫到的婚外戀或者說是婚外的性關係,以及少年從性懵懂到性開竅,實在都太常態,整本書裡完全沒有性變態,人性惡也都只能算是些小惡,所有的人物都平庸得那麼可愛,這多少有些令我意外。可能是王剛只想把這本書寫成一部隱去實名的回憶錄或者是懺悔錄吧,他並沒有張開自己本來具有的想象力雙翅,我不用拘泥這個詞,我寧願用恪守這個語彙……他在把握文字時,是在力圖恪守少年的鮮活記憶,他像羅丹從事雕刻一樣,在這部書裡只是去掉那些他認為是多餘的東西,讓那記憶中的原生態準確地顯現出來。這些素材如果讓另外的作家處理,或者王剛本人在另一種心境和寫作狀態下書寫,是很容易透過想象與虛構,將人物、情節原型變化得更豐富,更詭譎,也更具前衛性和刺激力的,比如,那位仁慈的英語教師在深重的性苦悶泥潭裡掙扎時,他是完全可能在求歡失敗、偷窺失算、意淫難補的絕望中,轉而從那同性的忘年交方面去真誠而惶恐地尋求代償的。曹雪芹早借《紅樓夢》裡賈母之口發表了這樣的宣言:〃什麼要緊的事!小孩子們年輕,饞嘴貓兒似的,那裡保得住不這麼著。從小兒世人都打這麼過的。〃現在書裡的英語老師完全是被冤枉的,他站在〃我〃的肩上並沒能窺視到那位美女的胴體,其實,就是他完全看清楚了,並在窺視中禁不住自慰,又怎麼著?如果是莫泊桑,或者是列夫· 托爾斯泰,會對筆下的這一人物這一情節,持怎樣的心懷?如果我們對此的猜測結果還會有所分歧,那麼,如果是放在大江健三郎或者奈保爾筆下,我們的答案恐怕就很容易趨於一致了,而在所有這些作家的筆下,這位紳士風度的英語教師仍然能保持其令讀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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