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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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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陳祖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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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解鏢師千里送嫁女風陵渡狹路逢仇家

風陵渡,相傳是上古時代黃帝的臣子風后與蚩尤作戰陣亡並埋葬的地方。在酈道元的《水經注》裡是這樣描繪的:“潼關直北隔河,有層阜巍然獨秀,孤峙河陽,世謂之風陵渡。”

風陵渡地處陝西、山西、河南三省之要衝,奔騰南洩的黃河到了這裡,卻驟然轉而向東,層巒疊嶂的崇山峻嶺好像一下子被宇宙的主宰所召喚排闥而來,急遽突兀,勢不可擋,在蒼茫的暮色裡旋轉著,飛舞著,有的似長劍參天,有的似禿鷹兀立,有的似虎踞龍盤,有的似餓獅欲撲。數萬年來,閱盡了人間滄桑,經歷了無數的雨淋風蝕,變得粗糙了,醜陋了,衰老了。倒掛的枯藤又在它們的臉上憑添了縱橫百結的皺襉,顯得更其崢蠑崔巍,陰森可怖。那抖落了黃葉的樹木瑟縮著,猿鳴虎嘯在山巒間空谷傳聲,迴音繚繞,聲聞於天。在谷深崖絕的中間有一條羊腸小道,僅容一車一騎,人行其間仰觀峰巒,俯察洪流,禁不住要扼腕嘆險!這裡確實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關,是數千年來兵家必爭的關隘重地。

這是元朝滅了南宋,元世祖忽必烈創國建都大都(今北京)後的四十三年,即元英宗至治二年(公元一三二二年)。深秋,遒勁的霜風捲著枯枝敗葉劈山而下,泉鳴空澗,遠處似有戍角悲吟。天和地好像凝固起來了,只有那落日的餘暉在灰濛濛的天頂閃放出塊狀,條狀的絳霞。一頭特異而兇猛的鷹隼撲打著漆黑的翅膀在高空盤旋,在地面上印下一個碩大無朋的陰影,一會兒移到東,一會兒掠到西……“噓——姆!——”一陣尖利的馬嘶聲,在群山間迴盪成萬馬嘶空。

“硌輪輪!硌輪輪!——”一陣轔轔的車聲在峰巒間似擂鼓隆隆。

在峭壁豁然開裂的山迴路轉處,一條龍似的推出了四輛手推車。車前車後是三匹坐騎。走在最前面的是個年紀大約三十光景的漢子,一張古銅色的國字臉,鼻正口闊,兩道劍眉高挑,炯炯有神的目光含蘊著練達和睿智。他頭上戴著西北一帶常見的闊邊擋鳳大氈帽,身穿玄色緞子徵袍,繡的是朵朵玫瑰,卻籠罩著僕僕風塵。他挺直的雙腿緊貼著踏蹬,所以馬首始終昂揚著。那青鬃馬倒是一匹罕見的坐騎,自頭到尾毛片微微卷曲,在晚霞的暉映下熠熠生光,十分可愛。

在車隊的後面,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者,鬚髮雖已灰白,但仍然精神矍鑠。但觀其抿緊嘴唇的神情,似乎胸間壓著重重心事,眉宇間露出憂鬱之態,銳利的目光刻板地正視前方,從鵝黃色的英雄巾上垂下來的絲絛,被峽谷間刮來的西風吹得亂成一團。老者騎的是一匹烏黑油亮的蒙古馬,四蹄銀白若雪,找不出一根雜色毛,所以其名稱為“踏雪追風烏龍駒”。那馬的鼻孔裡噴出兩縷熱氣,嚼環邊緣露出煞白的尖齒。數十年前,這“烏龍駒”在胡塵滾滾的戰場上就和騎背上的老者出生入死,形影不離,而後,又和它的主人一起走關東,闖關西,翻過無數個深險的峽谷,涉過無法數計的暗礁淺灘,要不是人獸有別,語言不通,他和它完全可稱得上是生死與共的義友。古語云:狗義馬忠,馬亦是最通靈性的牲靈。今日,過此風陵渡,它為什麼對著阜巍峭壁一聲聲昂首長嘶?這叫聲,更增添了老者的焦煩和不安。

和老者的神情截然相背的,是時而在他身前時而在他身後的一位姑娘。她騎著一匹梅花小驢,一身白色裝束,連披在肩上的鐘式大氅,雖經長途風沙,但仍潔白如練,在披落的烏黑雲髮間,束著一條白綢巾,插著一朵白絹小花,顯然是為其長輩親人帶孝。梅花驢點著悠閒的小步,牽動姑娘的身體起伏顫動,活像是一朵微風輕拂下的出水芙蓉。她那束髮的綢巾兩角上翹,似小白荷尖角初露,雲發下是一副憨態可掬的粉臉,柳眉微彎,鳳眼漾波,唇紅齒白,似遊春之少女,無一絲旅涉之勞色。是啊,她是輕鬆的,歡快的,長了一十八個春秋,這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對於她來說,大自然中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車輪碾著山石,緩緩地在羊腸小道上滾動。

馬蹄點著塵埃,漸漸步人峽谷深處。

老者似乎有意放慢了腳程,他把馬匹拉後數步,下意識地用手推了推揹著的金鞭,也下意識地凝視著插在每輛車上的天青緞子上用金線繡成的雙龍飛天的鏢旗。那圖樣遠遠望去,宛如一支九節鋼鞭。江湖上有句行話,叫做“三分能耐,七分名聲”,要樹立起這杆鏢旗,無異像在刀刃上舔血一般艱難驚險!說起走鏢營生,艱辛,緊張,險情叢生,每日黎明即起,跋山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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