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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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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彆著急呀,現在還用得著你。你得去把獎領回來,還得出席一個招待會我說:我哪裡都不想去。那人就拉下臉來說:合同上可有締約雙方保證合作的條款,你想毀約嗎?我當然不想毀約,毀約也拿不回損失的東西,還要白白住監獄。然後我就被帶去洗澡,換上他們給我準備的體面衣服,到U·K·使館去。有兩個彪形大漢陪我去,路上繼續對我進行教育:怎麼著,哥們兒,不樂意呀?不樂意別犯錯誤哇。我說:我不犯錯誤會落到你們手裡嗎?他們說,也對。你們不犯錯誤,我們也沒生意。但是,“這我們就管不著了”。

作為一個史學家,我馬上就想到了“這我們就管不著了”像什麼——它像上世紀六十年代林彪說自己是天才的那句話:我的腦袋特別靈,沒辦法,爹媽給的嘛。“這我們就管不著了”和“沒辦法”是一個意思,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自豪心情,使我氣憤得很。我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罵幾句。在汽車裡不能罵,在U·K·使館更不能罵,那兒的人對“cao”“bi”這類的音節特敏感,一聽見就回答“fuke you”,比聽見“How do youdo”反應還快。我忍了一口氣,在招待會上狼吞虎嚥,打飽嗝,而且偷東西。這後一種行徑以前沒有練習過,但是我發現這並不難,尤其是別人把你當個體面人,不加防備時。我共計偷掉了兩個鍍金打火機、四把刀叉,四盒香菸;還偷了一本書。公司陪我的人只顧聽我在說什麼,一點沒看見這些三隻手的行徑。不幸的是我吃不慣那些cheese,回來大瀉特瀉。我覺得自己賺回來了一點。既然我的一切,包括體面都歸你們所有,那我就去出乖露醜。為公司跑了這一趟,回來以後得了一個信封,裡面裝了十五塊錢(這是誤工費,公司代表說),還有一通說教。他們說我沒有體面,表現不好。

晚上回家,我告訴F今天發生的事,還告訴她我在招待會上搗了一頓亂,多少撈回了一點。她說我還差的遠,公司從這個布克獎裡得到的不只是五千塊錢。《我的舅舅》得了獎後,肯定比過去暢銷。會出外文字,還能賣電影改編權。所以我該平平氣,往前看,還會有前途。往前看,我只能看到自己是個澆瀝清的小工,所以氣也不能平。她又從另一面來開導我:你不過是得了布克獎,還有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呢。這話倒也不錯,從公司的宣傳材料裡我知道,被安置的人裡有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霍梅尼文學獎得主、海明威小說獎得主,有教皇科學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學院院士、撒旦學院院士(這最後一位我還認識,他是研究魔鬼學的),他們大家都犯了錯誤,在公司的安置下獲得了新生。相比之下,我又算得了什麼呢。所以我拿起了一根撬棍,對F說,我出去找找門,找到了回來叫你。我已經說過了罷,我們的房間裡少一扇門。後來我真的找到一扇很好的門,把它從門框上卸了下來。等到招呼F把它抬回家裡後,我又懶得把它再安到衛生間門框上,因為我的情緒已經變壞了。我的情緒就像小孩子的臉,說壞就壞,一點控制不住。而且我也不想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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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有一個叫作M的男人和一個叫作F的女人,在某年四月底遭到安置,來到一間拆遷區的房子裡。鑑於M就是我本人,用不著多做介紹。F的樣子我也說過一些,她身材細高、四肢纖長、眉清目秀,後來我還看到她乳房不大,臍窩淺陷。除此之外,她在家裡的舉動也很有風度,這就使我想起一位學友的話:所有的F都是演員,或者僱來的模特。

F對我說,你要警惕“重新安置綜合徵”。我說:你不嫌繞嘴嗎?她說:那就叫它“安置綜合徵”,我還是嫌它太長。最後約定叫做“綜合”,我才滿意了。所謂綜合,是指安置以後的一種心理疾病,表現為萬念俱灰,情緒悲觀,什麼都懶得幹。各種症狀中最有趣的一條是厭倦話語,喜歡用簡稱。在公司受訓時,聽到過各種例子:有人把“精神文明建設”簡化到了精神,又簡化到了精,最後簡化成“米”;把“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總公司”簡化成公,最後又簡化成了“八”;把自己從“重新安置後人員”簡稱為員,後來又簡稱為“貝”。所以公司招我們這種人去訓話,(這句話未經簡化的原始形態是:“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總公司向重新安置人員佈置精神文明建設工作”)就成了“八貝米”;由拆字簡化,造成了一種極可怕的黑話。我現在正犯這種毛病。這種毛病的可怕之處在於會導致性行為的變化,先是性慾減退,然後異性戀男人會變成被動的同性戀者,簡稱“屁”,最後簡稱“比”。我對F說:怕我比?我還不至於。她居然能聽懂,答道:你不比,我在這裡還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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