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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懷恨
待枕春醒來時,天色已經昏沉沉了。
端木若守在榻前腫了眼睛,像個水桃子,神色懨懨的。她見枕春睜開眼睛,連忙給她墊了個軟枕:“姐姐……”
枕春嘴裡渴,頭也疼,說想喝水。端木若親自斟了熟水,喂她淺飲了幾口,才悽然道:“姐姐實在把我嚇壞了,好在沒摔著根本,不然我又有什麼意思……”
枕春直覺得渾身骨頭好似被敲碎,聽得這聲兒,慘笑:“這還沒壞根本,似叫我命大。”
“姐姐必有後福。”端木若見她手上擦傷沁血,默默落淚,只又吹了白瓷盞裡的黑藥湯喂她。
枕春艱難地偏了偏頭,見窗外春絮湧卷,撓人心思的暖風處處,沖淡屋裡的藥氣。遠處燈火通明,照亮半邊天空。她嘴唇動了動,輕聲問:“夜裡還有宴會呢?”
端木若怕她傷心,不敢回答。
蘇白在一旁掌燈,躬身低低道:“回小主的話,今日午後陛下獵了頭雄鹿。夜裡頒賜各位權貴酒宴。端木美人憂心小主,便自請過來照料。”
“姐姐不必煩心,陛下是一國之君,今次春獵權貴大宴是不得耽擱的。”端木若眸子轉了轉,想來些話寬慰道,“陛下雖然赴宴,心中也還掛心姐姐受罪,賞了不少藥材珠寶。”
枕春不置可否,倒也沒覺得多麼傷心,只淡淡地:“我要珠寶做什麼。”卻說,“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我只是想著人活著死了都那麼一瞬,玄玄的好奇妙。”便想著也嘆息,“死的不過是個下女,怎麼能夠興師動眾擾亂各位權貴的興致。自然是當歌當酒當策馬,陛下心中本就期待呢。這次春獵大張旗鼓,不僅僅為獵獸,還為著咱們陛下還要籠絡各路王侯麼。”便笑起來,“何況我又沒死,一個小小嬪位,能得他兩聲眷顧,恐怕還有人羨慕我呢。”說完輕輕撐了半身起來,就著端木若的手吃藥,“我既從不抱有期望,又哪來煩心。”
端木若見她看得遠瞧得開,才道:“那施姓的總管受了酷刑,卻沒說宓德妃指使。招的是些零碎小事,大抵是宓德妃藉由調換人手之故,受了酈山行宮的許多孝敬。又安插親信貪銀子作威風。絲絃之事拷問無果,陛下打殺了幾個裝飾幡旗的內侍,又賜死了施總管。還有……”端木若梳著簡單的偏髻,頭髮烏黑油亮,耳邊珍珠鐺珥在說話時晃動,十分好看,“陛下似乎因此事有些惱了宓德妃,如今不僅以中飽私囊之罪撤了宓德妃的協理之權,還使馮唐撤了宓德妃的妃印,看樣子是要等回去便發落她。聽那口風,或許要降其位份呢。”
枕春搖了搖頭:“以宓德妃的傾城美貌,自會再起勢。”輕輕咳嗽兩聲,好言規勸端木若,“這回行宮射獵,我怕是四五日裡動不大利索。你不必日日來侍奉我,你的恩寵得來不易,如何固寵才是要緊的。如今我倒了,你也巴巴守著。雅婕妤素來不受聖寵,眼下不是她薛楚鈴一人獨大嗎。她本便聰明,倘若日日侍奉聖駕,少不得如日中天。那時你再想分寵便難了。”
端木若搖頭,握著枕春冰冷的手,誠切道:“安姐姐要這麼說,我心裡過不去。姐姐自己便不在意聖心,如何攆著我去。旁人當那是天上的甘霖,我以為不過是唾沫星子。恩寵只是保命之物,可待我好的人只有安姐姐,我如今斷然不會去得。何況今日下午圍獵,見那珍婉儀馬術極好,堪稱貴女之最,已得了陛下青眼。”
枕春問道:“有多好?”
“我不大懂這些,只見她騎著馬還能站起來呢。若說快不快……”端木若略想了想,“看似極快,和姐姐與時姬不遑多讓……若比那時姬,不不不,應當在時姬之上。她騎馬快得很,尋常男子還不是她對手,聽說是薛氏女中最擅騎射的。薛氏多厲害的氏族呀……”
枕春心頭一動。若是如此,那薛楚鈴當初為何不自請與時姬比試,如此既能全了漢女名聲又能贏了陛下心意。甚麼緣由什麼才不敢迎戰……枕春幽幽一問,“你說,宓德妃被撤了協理之權,誰最得意?”
端木若聽來,便覺得驚駭不已:“自然是薛氏了。若宓德妃失勢,她們大薛氏祺淑妃掌權,小薛氏珍婉儀得寵,豈不是後宮雙冠?安姐姐的意思是……”
倘若是刻意為之,薛楚鈴那時恐懼之色卻不像假。難道是祺淑妃做的手腳,才刻意遣來薛楚鈴煽風?難怪祺淑妃不肯來行宮伴駕……這樣危險之事,她人不肯來,誰能懷疑到她頭上。
倘若今日沒有蜀王慕永鉞帶了時姬前來,薛楚鈴哪怕早已知道關竅,也為著祺淑妃示意,不得不與枕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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