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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並不難理解。它讓平板的生動,讓乏味的有趣,讓數字成為詩,讓科學變成體操,也讓我們眼前有了一臺電腦。但敢於想像的人一向不多。大多數人還是為各種各樣的常識所束縛。常識是讓人伏在戰壕裡,儘可能減少風險,保護自己,而想像則無異於跳出戰壕奔向那條緞子般流光閃爍的河流。從這個意義上講,想像是堂吉訶德手中揮舞的那根向風車挑戰的長矛。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幸運地成了勇士,但第一個吃毗霜的人死逑了不算,還要淪為傻逼的代名詞。
願上帝保佑他們。
五,小說的評論
談論一部小說的好壞,應從何處著手?
學院派使用的那些詞彙常令我凜然生畏,一連串術語擰成麻花,油星點點。隨手翻開案頭一本文學批評,抄錄一段:
“在敘述革命的前提下是對個人記憶和歷史虛擬的多方位書寫,而且越來越偏向後者,主體在文字中的參預功能漸漸迷失在文字的自足狀態中”。
說實話,我一直懷疑他們是否真正明白自己在講什麼。這段文字並不難理解,講小說題材的淬取越來越偏向虛擬歷史,從歷史中汲取靈感,可我不清楚的是何謂“文字的自足狀態”?這裡的“自足狀態”是貶義詞性的吧,可我咋就覺得“自足狀態”是一件好事,所謂神完而氣自足。而“主體”對文字的參預功能又意味什麼?這裡的“主體”,應該是小說家,參預功能是說小說家要時不時跳出來對其作品人物指手劃腳嗎?如斯,倒不失新小說的一種寫法,可聯絡上下文,又壓根扯不上。那麼,這段話的意思,是說小說家想要表達的思想,被他在敘述文字時所使用的語言、結構或其他什麼淹沒了嗎?
請原諒我學識淺陋,總之,在讀由一大堆術語組成的繞口令時,我只能張口結舌。上面引用的這段評論學院情結還是輕的,若再來一句,“讀者的目前時刻,可以有一個很大的延續,決不是一個時間的點”,我想人若不墜入九里雲霧,那才叫奇怪。我算對小說有一定的理解,但連我都讀得稀裡糊塗,我就不知道這種評論的意義所在了。當然,我承認術語的重要性,因為我們的閱歷、知識結構的不同,人們對許多概念的認知也有著相當大的差異,造成語言與文字其外延常常是模糊不清。我說的話你聽不懂,或者說,我想表達某種意思,但你卻從我的話裡聽出另一種涵義。術語是必須的,就像計量上的攝氏溫度,無以此,得不出一個精確的比較結果。有人認為二十攝氏度是熱,有人或認為是冷。術語的價值不在於傳遞冷與熱的感覺,而是搭建一個對話溝通的平臺,一個暫時不斷變化著的的平臺,每一個人根據這些為大眾所認可或約定俗成的標準再對這些術語得出具體的感覺。但是,術語本身是為了方便溝通,對一些概念進行的整合規範,可若一昧對術語再行曲折、晦澀,卻著實讓人不大舒服。
這是閒話,暫且打住。
評論小說好壞,首先不要拷問作者的寫作動機。儘管有“境界”一說,但動機殊難界定,且動機本身並無高下之分,一個整天寫作的人未必就比一個整天嫖娼的人高尚。毋論作者的寫作是為改變現狀、博取功名;滿足自我及他人認可;稻梁謀,職業行為;興趣所在,自娛自樂……這些並不重要。寫作可以非理性,但一個有效良好的評論機制一定得理性,有實際操作性。如是,我們才不會把巴爾扎克幾天內趕寫出來賣字換錢還債的《高老頭》譏為無聊之物,也不會把數十年心血熬出來最後還得自費出版的《追憶似水年華》說成垃圾。
小說的好壞究竟由誰說了算?
專家?讀者?
專家常因知識而拒絕不在其知識範疇之內的事物,而讀者,大部分,都是被他人及自己愚弄的群體,兩者並不可信賴。理論上,每一個人都有權發出自己的聲音,事實上,專家是掌握著話語權的,他們的一句話要頂讀者的一萬句。文壇,說到底,是少數人的。作為既得利益者,為維護其利益,所謂專家自然要泊來或創造出名目繁多的概念來唬弄讀者,以便做出蛋糕,佔有蛋糕。
讀者是沉默的大多數,也是可疑的大多數。他們常以“人民”的面目高高在上,但老天爺知道,他們並不能在每個時候都清楚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他們以為自己發出的聲音,多半是別人塞進他們喉嚨裡的。人是渴望上帝的,權威的陰影成幾何形狀矗立於神廟大殿,向權威跪倒,是能換取到一定時間內心靈的歸屬感,畢竟,人的膝蓋是軟的。所以希特勒乾脆一把火燒了國會,議會里各種拳打腳踢的聲音迅速消失,納粹美學的旗幟從此高高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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