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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正又有聞警一首:(詩五,約作於嘉靖三十四年)
初聞鐵騎近神州,殺氣遙傳薊北秋,間道絕須嚴斥堠,清時那忍見氈裘。臨戎虛負三關險,推觳誰當萬戶侯?抱火寢薪非一日,病夫空切杞人憂。
三十四年九月,俺答犯大同、宣府,十二日後,進犯懷來,北京戒嚴,這首詩大致指此。國家已經亂到這個地步了:皇帝在那裡齋戒禱告,祈求長生;商賈式的嚴嵩在那裡繼續“貨財上流”;清醒的徐階只是束手無策,把整個的心力,精治青詞,逢迎帝心。居正在朝也沒有辦法,何況在野!他底心緒,只向詩集裡傾瀉,最沉痛的是一篇七賢詠敘:(詩一)
餘讀《晉史·七賢傳》,慨然想見其為人,常嘆以為微妙之士,貴乎自我,履素之軌,無取同塗,故有謗讟盈於一世,而獨行者不以為悔,沈機晦於千載,而孤尚者不以為悶,斯皆心有所愜,遊方之外者也。夫幽蘭之生空谷,非歷遐絕景者,莫得而採之,而幽蘭不以無採而減其臭;和璞之蘊玄巖,非獨鑑冥搜者,誰得而寶之,而和璞不以無識而掩其光。蓋賢者之所為,眾人固不測也。況識有修短,跡有明晦,何可盡喻哉?今之論七賢者,徒觀其沈酣恣放,哺啜糟醨,便謂有累名教,貽禍晉室,此所謂以小人之腹,度君於之心,獨持繩墨之末議,不知良工之獨苦者也。嘗試論之。《易翼》有言:“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故語默不同,其撰一也,弛張異用,其旨歸也。巢、由抗行,稷、契宣謨,並容於堯代;箕子佯狂,比干死淨,俱獎於宣尼,豈有異議哉!餘觀七於皆履衝素之懷,體醇和之質,假令才際清明,遇適其位,上可以亮工宏化,贊興王之業,下可以流藻垂芬,樹不朽之聲,豈欲沈淪滓穢,無所短長者哉!
等待罷,到了“遇適其位”的時候,居正決定要做出一番大事業。為國家致太平,為個人求不朽,一切都待著適當的時機。
但是嘉靖三十三年,居正已經請告回籍了,國家大事,只有交付給“貨財上流”的政府,他自己正準備做一個“沈淪滓穢”的人物。在朝廷大政沒有清明的時候,要在外省找一片乾淨土,事實上不可能。地方行政,永遠是中央行政的反映,居正沒有不知道的。在他回到荊州府以後,他只覺得在明代最初一百年間,荊州的情況還好,但是:
其繼也,醇俗漸漓,網亦少密矣,變而為宗藩繁盛,螅��誘��ù�諞�巍T儔潿�鋦巢瘓��睹袷б擔�窨嚶詡娌ⅰS直潿�然г泳櫻�莆比ㄕ��諄滌諭得搖9勢涫敝沃��選7欠蟶蛞忝鞫希�磺幸哉�樘薇祝�飾抻墒て淙味�淇煲印#ㄎ募�擰毒V莞�餉�恰罰�
事情是顯然的。宗藩亂政,當然給宗藩以限制;大地主兼併土地,貧民失業,當然給大地主以制裁,機巧變詐的人多,當然只有痛快地施行法治。一切都在居正底眼裡,但是他只是一個在野的人,儘管有加以制裁的決心,但是沒有加以制裁的權勢。他只有種田了,一篇《學農園記》,寫著他底生活:
餘少苦篤貧,家靡儋石,弱冠登仕,裁有田數十畝。嘉靖甲寅,以病謝,自念身被沈病,不能簪筆執簡,奉承明之闕,若復馳逐城府,與賓客過從,是重增其戾。乃一切謝屏親故,即田中闢地數畝,植竹種樹,誅茆結廬,以愜息其中。時復周行阡陌間,前田夫、傭臾,測土地燥溼,較穜稑先後,佔雲望祲,以知歲時之豐兇。每觀其被風露,炙熇日,終歲僕僕,僅免於飢;歲小不登,即婦子不相眄;而官吏催科,急於救燎,寡嫠夜泣,逋寇宵行;未嘗不惻然以悲,惕然以恐也。或幸年穀順成,黃雲被壟,歲時伏臘,野老歡呼,相與為一日之澤,則又欣然以喜,囂然以娛。雖無冀缺躬饁之勤,沮、溺耦耕之苦,而詠歌欣戚,罔不在是。既復自惟,用拙才劣,乏宏濟之量,惟力田疾耕,時得甘膬以養父母,庶獲無咎。(文集九)
田賦以外,還有商稅。洪武十八年令:“各處稅課司局商稅,俱三十分稅一,不得多收。”(《明會典》卷三十五)這是一個原則,但是原則是原則,執行是執行,商稅底額外苛求,無形轉嫁,更加重一般人民底負擔。這也在居正底眼中。他說:
異日者,富民豪侈,莫肯事農,農夫藜藿不飽,而大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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