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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給我介紹道:“這位是包朗先生,他是個小說作家,也是我的多年老伴。”
那裘日升回過臉來,向我點一點頭,我也照樣答了一個禮。
我們坐定以後,我見那來客的狀態,有些兒瑟縮不安,好似他心中抱著什麼重大的疑難問題。他坐的那隻沙發,面積原不算小,但他很節儉似地只坐在椅子的一邊,所佔的不到三分之一。他的雙眉緊皺,臉上也帶著一種恐怖而憂疑的神氣。當施桂送冰水給他的時候,他一接到手,連忙立起身來,把杯子回放在施桂的茶盤中。
他搖著手道:“我不喝冷水。”
霍桑斜著眼光,很有意地向他瞧了一瞧,答道:“那麼,請吸一支菸。”
施桂還來不及取書桌上的煙罐,來客又第二次搖手拒絕。
“對不起,我也不會吸菸。”
我總覺得這來客有些古怪,一時又揣摩不出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這時施桂既已退出,室中忽靜寂起來。霍桑把煙尾丟了,身子湊向前些,正要問他的來意。他忽搶先發問。
“霍先生,你的公費怎樣計算?”
我覺得這一句話不免要使霍桑失望。他自從探案以來,難得和人家計較酬報,現在案情還沒有談,卻先談這問題,一定要使他感到掃興。這料想果真中的。霍桑的唇角上忽露出一種輕視的微笑,旋轉頭來向我說話。“包朗,你怎不早給我像書畫家一般地定一個潤例?我以為你應當把鐘點計算,每小時五百元至五千元。你想這數目不算得怎麼貴吧?”
那裘日升似乎微微一震。他的兩片粗厚的嘴唇,也張得很大,如果用一個胡桃技進去,包管可以“通行無阻”。我覺得事情有些弄僵了,我不能不從中轉圓。
我因說道:“裘先生,霍先生並沒有規定的公費,而且也從不計較的。他給人家偵查案子,完全是為著工作的興味,和給這不平的社會盡些保障公道的責任,所以大部分的案子都是完全義務,甚至自掏腰包那裘日升忽改變了先前的面容,接嘴道:”唉,若能免費,那真是感激不盡!
霍桑也冷冷地插口道:“不過我不是一律免費的,譬如你的姨太太跟人跑了,如果叫我偵查,我若肯答應的話,那當然不能不講一講代價。”“不,不,我並沒有姨太太,連大太太都沒有;更沒跟人逃走的事。我眼前的事情卻是一件裘日升的話忽而頓住了。因為這時候霍桑又拿起蒲扇來揮著,他的眼光正瞧著視窗上掛著的白紗簾,顯著一種不理不睬的態度,莫怪裘日升的疑遲停頓。我明知霍桑看見了這來客忘卻年齡的”半老徐爺“式的打扮,顯然已有厭憎的表示,那人劈頭的一句問句,更加增添了他的不快,因此,他才有這種冷淡的態度。不過他正苦閒得不耐,這個古怪的來客,說不定懷著什麼古怪的事情,要是就此決裂,也未免可惜。我說道:”裘先生,我們不必談什麼廢話,你究竟遭遇了什麼事情?“
裘日升便旋過臉來,向我答道:“唉,這件事說起了還使我寒凜凜的這幾天我害怕極了。前天和昨夜裡我簡直不曾睡著。我沒法可想,才來請教霍先生的。”
這幾句話稍微發生了些力量。霍桑冷淡的態度也改變了些。他旋轉頭來,雖還不即開口,他的眼光中,卻已顯露出一種注意的詢問神氣。
我乘機道:“那麼,你的事件什麼性質?”
“我也不知道。我只覺得有什麼人,或是鬼,或是妖怪,暗中要謀害我。那真是害怕煞人哪!若使有人一槍把我打死,倒也罷了。可是這件事詭奇幽秘,使我再也忍受不住。前天昨天我已害了兩天熱病。如果再來一下,我說不定會發痴!
我見裘日升的臉上頓時從雪花膏的掩護層裡透出了白色,額角上也分泌出一粒粒的冷汗。他的坐的姿態越發侷促不安了,幾乎要從椅邊上瀉下來,彷彿我和霍桑兩個人都變做了吃人的妖怪魔鬼,他直逼至此,才現出這種恐怖狀態。這模樣也引起了霍桑的同情。他坐直了些身子,緩緩搖著蒲扇,發出一種比較和婉的聲音,請裘日升說明他的經過。
二、半個足印
裘日升頓了一頓,又摸出他的那塊白巾,在額角和麵頰上抹了幾抹這時候的確是“抹”,已不像先前那麼小心翼翼了。因此他臉上的雪花膏的掩護層,便被破壞,露出了那枯黃而幹皺的本色,真像都市中一個晨起時未化裝前的中年婦人的臉,瞧上去有些兒凜凜然。
一會兒,他先問道:“我覺得這件事的由來已經好久。霍先生,我可能從頭說起?”
霍桑道:“好,你如果認為有關係的,越詳細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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