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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地跟韋娜和我這樣說:
“我把你們甚至你們子孫的衣服都做完了,你們應該去做點其他的事。”
後來韋娜去了九龍灣工作,我上了河內大學。在我去河內之前,父親送給我一本產自中國的精美筆記本——64開本,金絲絨的皮面上有一條四爪龍的針繡,扉頁這樣寫道:
“當音樂和傳說都已沉默時,城市的各種建築物還在歌唱。”
這句話似乎註定我要做一個建築大師。不幸的是,1967年,也就是我在大學最後一個學年的冬天,我回家度寒假,一場突如其來的可怕的肺炎,把我永遠擱在了鎮上。這個病在當時我們那邊是要害死人的,我雖然沒死,但也跟重新生了一回一樣,整整三年沒過一天正常生活,每天進出在醫院和家裡,不停地吃藥,不停地擔心,讓我為自己的命運生出了許多悲哀。毫無疑問,在我還沒可能忘掉疾病時,我已把河內大學和建築大師忘得乾乾淨淨了。事實上,當時我只要再去讀一學期書,就可以獲得河內大學建築專業的學位。在後來我的病幾乎痊癒時,父親曾勸我回去把幾個月的學業修完,但我已毫無興趣。肺部的疾病改變了我,使我對父親“充滿水蒸氣的工作”產生了不小的興趣。再說,父親漸老的年歲和滿腹的經綸,似乎也越來越適合站在一旁,給我指點迷津,而不是親自勞作。我就這樣漸漸變成了父親,在不斷淡忘疾病和水蒸氣不絕的勞作中,感到了人生的充實和快樂。直到天空中不時掠過美國飛機、鎮上的青壯年紛紛被政府的鼓聲和親人的眼淚送去前線時,我才突然感到了另外一種東西的召喚。
羅傑走了。
林國賓走了。
有一天,媽媽說32號住家的老三也走了。
又一天,我們收到了韋娜從南部前線寄來的她一身戎裝的照片。
就這樣,從1971年夏天開始,我的朋友和許多熟悉的人都紛紛應徵去了前線。
作為一個被惡病纏繞多年的人,我有理由不去應徵,去應徵了,軍方也有理由不錄用我。1972年春天,一支海軍部隊到我們鎮上徵兵,我去應徵的結果就是這樣,一位軍官看了我病史一欄中的記載後,友好地拍拍我肩膀說:
“下次吧,小夥子,戰爭才開始呢。”
說真的,當時我身體已恢復得非常好,我甚至都忘掉了曾經經歷的痛苦。如果因為一場幾年前、好幾年前的病來決定我現在的命運,我覺得這多少有點不對頭,何況這病已經好了。從我內心說,我極不樂意出現這種情況,因為這病已奪走我很多東西,我不想讓它再奪走我什麼。好在“戰爭才開始”,我似乎有的是機會。同年秋天,有三支部隊一起到我們鎮上來招兵,其中依然有春天我應徵的那支海軍部隊,我毫不猶豫又去“老部隊”應徵。吸取上次的教訓,這次我在“病史”一欄中沒有如實登記。我以為這樣他們就會錄用我,但接待我的軍官(不是上次那位)看我只做了7個俯臥撐就累得氣喘吁吁的樣子,還是客氣地拒絕了我。他告訴我說:
“我覺得你去陸軍部隊更合適,他們一定會要你的。”
沒辦法,我只好去找陸軍。確實,他們沒那麼多要求,只跟我談了幾分鐘話,就爽快地發給我一套沒有領章的陸軍軍服。當然,未能穿上藍色海軍軍裝,對我是個不小的遺憾。但這是沒辦法的,肺病和輕巧的裁剪工作使我的身體很難強壯,而且由於長時間受水蒸氣燻潤,我的臉色看起來又白又嫩,顯得軟弱無力。我知道,要不是戰爭,像我這樣的人也許永遠走不進軍營。我能走進軍營,正如胡志明主席當時在廣播上說的:戰爭讓很多人有了意想不到的經歷。
1972年9月26日,我和鎮上其他8名青年一起搭乘軍方卡車,離開了洛山鎮。
車子緩緩地行駛在夾道歡送我們的人群中,我一點也沒覺得,我這是去有可能讓我永遠回不來的前線。
在部隊的情況我想盡量少說,這是因為一方面它本身就沒什麼好說的,另一方面有些可以說的對我來說又很沒趣。我是說,我在部隊的經歷很不盡如人意,遇到了許多令我不高興、甚至痛苦的事。首先,我沒有當上軍官,而只是當了個特等士兵。據我瞭解,當時一個河內大學的畢業生可以當上副連長,甚至正連長,最不行的起碼也是個排長。我雖說沒獲得文憑,但也僅僅沒文憑而已,沒這個形式上的證據,其他或者說學業上並無什麼差異,所以我想起碼應該任命個排長給我。但軍方過分地強調了那張紙文憑的作用,沒能如我的願。一位河內郊區菜農——有人說他是某某軍長的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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