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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嬌閉上眼，安靜了一會，見劉徹始終也沒有流淚，不過是肩胛處微微有些抽動，她就說，&ldo;好了，阿徹，認一次輸，天塌不下來的。太皇太后畢竟是你祖母，還捨得把你怎麼樣呀？日子還不是照樣得過。&rdo;這麼波濤詭譎的宮廷驚變、政治風波，在陳嬌口裡，就是簡簡單單的一次祖孫口角。劉徹就算心亂如麻，也不禁被她逗得苦笑起來，他啞著聲音說，&ldo;我不怕我自己，嬌嬌，我就是心痛‐‐我心痛底下人……&rdo;最後一句話說出來，不同於他平時漫不經心又略帶優越的口吻，卻是滄桑心酸，字字帶血。陳嬌欲語無言，想了幾句回話，都覺得反而傷劉徹會更深，想來想去，只好說，&ldo;不要緊，阿徹，都會過去的，一輩子還很長。一點艱難算得了什麼，我在你身邊。&rdo;她輕輕推開了劉徹，握住他的肩膀，認真地看進他眼睛裡，問他，&ldo;我該去長壽殿了嗎？&rdo;現在這樣的情勢中，她去長壽殿，肯定是去為劉徹求情的，還是那句話，要求情，劉徹就已經是把自己擺在了輸家的位置。劉徹通紅著眼睛，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態度倒是出人意料的果斷，他說，&ldo;我和你一起去。&rdo;大概是心防垮下，他旋即又露出不安，好像一個孩童一樣，牽住陳嬌的手不讓她起來，很擔心，&ldo;祖母……祖母該不會已經和我恩斷義絕了吧？&rdo;陳嬌禁不住一抹笑，她輕描淡寫地說，&ldo;怎麼會？祖母又不是呂氏，還能隨意廢立皇帝？你幾個姐姐，我們陳家，還有我母親，第一個就不答應。&rdo;這話說得很委婉，但依然觸動了劉徹，他英俊的面容上閃過了一絲陰霾：這新政三策是徹底得罪了諸侯王同列侯，如今京中的權貴，會支援他的人，只怕已經寥寥無幾。就更不安起來，連陳嬌要去淨房，都恨不得在一邊跟著，陳嬌看得出來，他還是怕。一面是怕認輸，一面是怕認錯，一面，更是怕太皇太后的怒火。說實話，她也很怕太皇太后一怒之下說了重話，讓祖孫之間鬧得太下不來臺，與老人家倒沒什麼，但她過身之後，竇氏是肯定會受到牽連的。梳洗過了，陳嬌就命人去偏殿請大長公主。&ldo;母親在椒房殿陪了我幾天，為的就是預防今天這一刻。&rdo;陳嬌淡淡地說。&ldo;你先在椒房殿裡等著，事情要好，我就讓人回來喚你。&rdo;也不無解釋的意思：陳嬌雖然不肯去長壽殿，但卻不是不肯為劉徹說話，把母親留在宮中，就是為了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劉徹正是覺得眾叛親離、束手無策的時候，身邊的侍中大臣，平時一個個舌燦蓮花、能言善辯，到了這樣的時候，就都成了啞巴。倒是陳嬌雖然口口聲聲，&lso;前朝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管好椒房殿就夠了&rso;，但在這最沒有主意的時候，她卻平靜而從容地揭開了自己的伏筆，一切安排得有條不紊，令劉徹不禁就感到了一絲寬慰，好像在這令人快發狂的混亂之中，她是最永恆也最堅固的寧靜。他的喉嚨有幾分發乾，想要說些感激的話，又覺得和陳嬌之間已經用不著這樣客氣。只好複雜地低喚，&ldo;嬌嬌……&rdo;陳嬌於是在他的目光中，一如既往地融化開來，她笑著問，&ldo;嗯？&rdo;就好像自己正在椒房殿內閒坐，劉徹帶來了一朵花，而不是一個壞訊息，與一件不容有失的任務。劉徹心房於是猛然一顫，他一下握住陳嬌的手，有了幾分哽咽，&ldo;嬌嬌！&rdo;太皇太后不愧久經戰陣，她的態度就要比陳嬌想得更平和得多。陳嬌覲見的時候，她還在和田蚡說話，雖談不上諄諄叮囑，但也沒有多疾言厲色。&ldo;你是外戚，哪有外戚自己造外戚反的道理？大漢開國都幾十年了，那些列侯，哪個不是根深葉茂，和諸侯王互相聯姻？我們這些因為姻親封侯的外戚，就應該緊緊地抱在一起。哪有你和王孫一樣，先把矛頭對準自己人的？什麼揭發諸竇、諸王、諸陳……這件事，你們辦得太急切了。&rdo;田蚡額頭都貼在地上了，雖然太皇太后看不到他的殷勤，他卻一點都不敢怠慢，就是陳嬌和大長公主聯袂進來，也都只博得了他的一瞥。倒是太皇太后認出了母女倆的腳步聲，揮了揮手，淡淡地道，&ldo;下去吧，老莊幾本書，多看幾遍，我是要考問經義的。&rdo;堂堂的太尉大人，儒生的中堅人物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就乖乖地退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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