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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悟了過來:“怪不得呢,原來這就是瑞香。此樹與海外沉香樹原是同種,喜陰畏旱,只生於南方。一向聞名不曾見面,想不到宮裡就有一株。”
“杭州就有瑞香樹。”她說,“此樹又名蓬萊花,恰好栽在了這蓬萊島上,甚是應景呢。”
“為何我來了幾年,從未見它開花呢?莫不是因為北地太過寒冷?”他喃喃道,“你既識得此樹,下回指給我看看。”
她見他多說了幾句話,神色亦和婉了些,遂悄悄將麵碗往前又推了一寸。
他無可奈何地撥過碗,剛把一箸面送到嘴裡,忽聽見她“哎”了一聲:“這是壽麵,不能咬斷的。”
他頭一次聽見這個說法,一時竟不知這面該怎麼吃了,遂放下牙箸,道:“既是壽麵,哪有自己消受的道理。你也吃一碗。”
她只得給自己挑了一碗麵。他瞧著她揀了根麵條仔細卷在牙箸上,貓打呵欠似的一口囫圇嚥下,覺得有些好笑,遂照著捲了幾根面。不知不覺將一碗麵吃盡,才覺得果是有些餓了。她趁勢端出點心碟子來,看他一樣樣揀著吃了,心裡才鬆了口氣,轉身去拾地上的紅珊瑚。
那是難得的紅珊瑚,長於千里之外潦海深處,枝條兩尺來高,寶光流麗有如活物一般,卻被他打碎了。她將珊瑚碎片一枚一枚拾起,兜在手絹中,忍不住道:“以前看書上說,石崇與王愷爭豪,以鐵如意擊碎了御賜珊瑚樹。我總想著打碎珊瑚樹什麼樣子,不得機緣試一試。今天算是見識了。”
他慢吞吞道:“我若是石崇,你肯做綠珠嗎?”
她狐疑地望著他,見他神情鬱郁絕無一絲調笑之意,自家一時語結,半晌方道:“殿下怎自比那不祥之人……是說我錯了……”
“呵呵,隨便說說。”他短促地笑了一聲,旋即低聲嘆道:“你別怕,真有那一天,我會替你安排好的。”
她急得差點哭了出來,跪在他腿邊哀告道:“殿下這是想到哪裡去了。林夫人去了這幾天,太后和皇后俱降旨安撫,並無一絲問責之意,皇上那裡也毫無動靜……”
他將手指壓在她嘴唇上,閣中一時寂靜。幽暗中對視良久,只聽見外間松風陣陣,波聲隱隱,除卻天籟更無人語。
她握住了他的手指,只覺僵冷如玉,一時又疑心剛才那碗麵他到底吃下去沒有。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輕聲道。
“事情已經過去了。”她勸道。
“這才剛剛開始。”他搖頭道,“她死了,徐家和我就是徹底撕破臉了。”
她驚訝地瞪著他。
“林絹絹不是良家女子,”他嘆道,“她剛嫁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因為是太后所賜,我不能吭聲,只能派人暗中去查。她是在揚州的畫船上長大的,林待詔受了什麼人的委託買下她,假作義女,走了張純的門路送到太后跟前。她有幾分像……淑妃,也會畫畫,太后自然就把她給了我。我沒有查清她背後是誰,想她剛嫁進來時倒也安分守己,留著就留著吧。後來你來了,我才發現她竟算計起你來。你可記得那次有人在你藥中下毒?陳煙蘿是個老實人,使毒殺人這等事情,她是下不了手的,那麼除了林絹絹還會有誰?我只等她露出馬腳來好收網。那次她讓人拐你出宮,正是除掉她的機會,誰知竟有了孩子……那樁事情,倒是對不起你了,白叫你捱了頓板子。”
她訝異地仰頭望著他,卻見他揉著額角嘆息道:“只是,既有了孩子,便是我不動手,徐家也不會放過她,連太后也未必保得住。如今她母子俱亡,這場戲偏偏還得再做下去……不知太后心裡怎麼想,只我自己,實在是厭煩透頂了……這又不是第一次。”
她依稀聽人說起過從前亦有一個姬妾死在懷娠時,不覺心驚:“是何深仇大恨一至於斯?”
他蹙眉道:“能容我活著,已是看在太后面上抬了抬手。再說……許是為了徐三小姐?大約他們不想看見庶子提前出生。”
“那……先前的王妃呢?”她驚恐地想起他的原配王妃,亦是三年無所出而亡。
“你是說安瀾?那倒不至於,畢竟她也姓徐。其實是因為她一直都病著,不過是有名無實罷了……”
他說起徐安瀾時語氣忽而柔軟,留意到這點,她心中未免掠過一絲酸澀,又想起那幾年在杭州,父親與他從過甚密,他的原配王妃也還在人世,但那時她卻斷然不知世上有他這樣一個人,也猜不到自己今日會伏在他膝上聽他說從前種種舊情。
“父親身故之後,我便禁於坤寧宮的清暇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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