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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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拿錢。”
“還有沒有王法了?”王大夫突然大聲地喊道。這一聲是雄偉的,也是色厲內荏的。
“不是王法,”好聽的聲音更喜愛四兩撥千斤,“是法律,不是王法。我們懂得法律。”
王大夫不說話了,開始喘。他呼嚕一下站起來,掏出手機,噼裡啪啦一通摁。手機說:“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王大夫掄起了胳膊就要把手機往地上砸,卻被人擋住了。王大夫很有力,掙扎了一回,可那隻胳膊更有力。
“不要和手機過不去。”好聽的聲音說。胳膊是胳膊,聲音是聲音。家裡頭原來還有其他人。
“有什麼事你們衝著我來!”王大夫說,“你們不許碰我的父母!”
“我們不能衝著你來。”好聽的聲音說。
作為一個殘疾人,這句話王大夫懂。這句話羞辱人了,但羞辱反而讓王大夫冷靜下來。王大夫說:“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拿錢。”
“我現在拿不出來,真的拿不出來。”
“我們可以給你時間。”
“那好,”王大夫說,“一年。”
“五天。”
“半年。”
“十天。”
“三個月。”王大夫說。
“最多半個月。”好聽的聲音說,“這是最後的半個月。”好聽的聲音說,“你弟弟這個人很不好,他這個人很不上路子。”
回到推拿中心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了。王大夫擠在公共汽車裡頭,平視前方。這是他在任何公共場所所表現出來的習慣,一直平視著正前方。可王大夫的心裡卻沒有前方,只有錢。他估摸著算了算,兩萬五,手上的現金怎麼也湊不齊的。唯一的選擇就是到股市上割肉。但王大夫在第一時間否定了這個動議。他連結婚都沒有捨得這樣,現在就更不可能這樣了。王大夫的心一橫,去他媽的,反正又不是他欠下的債,不管它了。
所謂的“心一橫”,說到底是王大夫自我安慰的一個假動作,就像韓喬生在解說中國足球賽的時候所說的那樣,某某某在“無人防守的情況下做了一個漂亮的假動作”。假動作做完了,王大夫的心像中國足球隊隊員的大腿,又軟了。心軟的人最容易恨。王大夫就恨錢。恨褲襠的襠。恨襠裡的人。恨弟弟。
弟弟是一個人渣。是一堆臭不可聞的爛肉。無疑是被父母慣壞了。這麼一想王大夫就心疼自己的父母,他們耗盡了血肉,把所有的疼愛都集中到他一個人身上去了,最終卻喂出了這麼一個東西。弟弟是作為王大夫的“補充”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這麼一想王大夫又接著恨自己,恨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眼睛,父母說什麼也不會再生這個弟弟;即使生,也不會當作紈絝子弟來嬌養。說一千,道一萬,還是自己做了孽。
這個債必須由他來還,也是命裡註定。
王大夫動過報警的念頭,但是,不能夠。他們的手裡捏著弟弟的借條,王大夫贏不了。王大夫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弟弟的欠條上究竟寫了些什麼。王大夫已經聽出來了,那些狗孃養的有一個完好的組織。他們體面。他們知道怎樣“依法辦事”。人家可是“規矩人”哪。
可是,錢呢?到哪裡去弄錢去呢?
王大夫突然想起來了,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和弟弟說上話呢。這麼一想王大夫又撥打弟弟的手機,手機依然關著。王大夫想起來了,為什麼不找弟媳婦呢?王大夫即刻撥通了母親,要過弟媳的手機號,打過去。居然通了。手機一通就是涼天動地的爆炸聲,還有飛機呼嘯的俯衝,似乎是在電影院裡頭。王大夫壓低了聲音,說:“曉寧麼?”弟媳說:“誰呀?”王大夫說:“我是大哥,我弟在麼?”弟媳說:“我們在看電影呢。”王大夫賠上笑,說:“我知道你們在看電影,你讓他接一下電話好不好?”
弟弟終於出現了。這會兒他不知道躲在哪裡,然而,到底出現了。王大夫說:“我是大哥,你在哪裡?”
“安徽。鄉下。”
噢,安徽,鄉下。安徽的風景不錯,他躲到那兒去了。可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躲得掉麼?
“什麼事?我在看電影呢。”弟弟說。
“你欠了襠裡的錢吧?”王大夫小心翼翼地,儘可能平心靜氣。他怕弟弟生氣,他一生氣就會把電話掛了。
“是啊。”
“人家找上門來了。”
“他找上門就是了。”弟弟說,“多大事。”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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