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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草花沒在場。她臉上被爸爸打的紅腫還沒全消,她就躺在二姐家裡的炕上,用二姐給她擰的涼手巾捂臉。等到她的二姐夫回來告訴她場院上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人們早已收工了。草花一骨碌坐起來。二姐說你幹啥?草花說我看看他去。二姐說你待著吧,還嫌事不大啊?
草花一邊穿鞋一邊說,什麼事啊?彩禮也退了,一分錢也不少他的。咱爸打我也打了,氣也出了,還怎麼樣啊?我不就是想嫁個城裡男人嗎?有什麼不行的?公社也沒說不讓啊?
從“跳”上掉下來的楚一凡一點也沒有失敗的感覺,反倒覺著挺輕鬆。他暗中活動了一下腰腿,覺著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心裡便有了數。他心想是反擊的時候了,決鬥還沒有完。收工的時候,他見捱了隊長罵的碾子悶悶地走在後面,他也慢慢落下來,等到碾子走近了,他輕輕叫了聲,碾子,跟你說句話。
碾子戒備地看著楚一凡,說,啥事?
楚一凡說,今天不是輸你兩盒煙嘛,明天去供銷社買了給你。
碾子說,得了,你們是知青,有保護的,不敢要。
楚一凡說,那不行啊,賭了就得認是不是?碾子,我看你挺愛玩,我也挺佩服你。咱們接著賭吧。
碾子停了腳步,看著楚一凡不說話。
楚一凡笑笑說,先前,都是你劃道——楚一凡怕碾子不明白劃道這個詞兒——就是說都是你想主意,雖然說都是你的強項,但我也輸得心服口服。那這回呢,我也劃個道,咱們接著賭一把,怎麼樣?
碾子說,賭什麼?
楚一凡說我想想吧,想好了告訴你。但肯定不是幹農活,幹農活我得向你學,接受再教育嘛。咱們玩點別的。
楚一凡說完就看著碾子,目光裡也有了挑戰的意味。
碾子冷笑著說,好啊,你隨便。
戀曲1976 九(1)
草花挺著胸走在村路上。
除了路上遇到的兩個人和她打個招呼,沒人看她,可她還是能感覺到村子裡各個角落投過來的各種各樣的目光。那些目光刺在背上和臉上,讓她有些不自在,可她還是挺胸走著。她想我有什麼錯?錯的是你們,是我的父母,是碾子。
爸爸打在臉上的掌印還沒褪去,摸上去還有點疼。但草花不怪爸爸。天下父母都是為兒女好的,這個道理草花早就懂了。她現在最恨的是碾子,天下哪有這樣的男人?人家不同意,不願意跟你,不得意你,你就趕緊找別的姑娘吧,這算幹什麼?要是在舊社會,他還敢搶人,敢逼婚呢。草花恨恨地想。草花恨碾子還有一層,是碾子總在整治楚一凡。這又算什麼?是個男人嗎?有能耐你衝我來啊,人家楚一凡招你惹你了?草花這樣想著,又生了楚一凡的氣。你跟他叫個什麼勁兒啊?你這倔人!碾子那小子就是個牲口,你還看不出來嗎?其實草花知道楚一凡是在為她而戰,是為不讓她丟臉。草花想這有什麼啊?就算幹農活樣樣不行,又能怎麼樣啊?農活幹得再好有什麼出息啊?你看那些當幹部的,有幾個會幹農活的啊?
草花一路這樣想著,問著,就來到了集體戶的房前。她本想像往常那樣,到房後去叫楚一凡,可是一個做飯的男生出來倒水,看到了草花,就叫了聲,草花來啦,進來吧。
草花猶豫著。男生說,來吧,一凡在屋哪。別上房後了,天都黑了,大大方方來吧,怕什麼呀,你們自由戀愛,誰敢把你們怎麼著啊?
男生這麼說著,草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說,你小點聲吧,還怕別人聽不見咋的?
男生呵呵地笑著說,你在場院上的勁兒哪去了?你都已經向全村子人宣佈了嘛。
這時候楚一凡出來了。他拍了一下那個男生說,進屋去做你的飯,喊什麼。草花見路上有好幾個人向他們這邊望著。她匆匆說了句,別吃飯了,我在我二姐家等你。
草花說了這句話,趕緊轉身走了。
二姐家的炕燒得熱熱的。小炕桌上是二姐做的香噴噴的撈小米飯,土豆燉豆角,醬缸裡醃的小黃瓜,用園子裡自家種的小蔥拌的水豆腐,還有一大碗燉大鵝肉。草花捱了爸爸打,跑到二姐家來住,二姐心疼草花,每天調著樣給她做。一九七六年的東北農村,說調著樣,也無非就是那麼幾樣。不殺豬的時候,殺個雞,殺個鵝,也就算是好吃的了。
二姐夫匆匆吃了幾口就走了,他被人拉去推“牌九”,要很晚才回來。二姐是新婚不久,兩個人還沒有孩子,二姐夫一走,屋子裡就只有姐兩個。二姐擺了碗筷說,吃吧,小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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