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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才豆蔻年紀的小歌人，又怎麼會懂得歌聲裡的故事？楚服微微一笑，不禁便望了皇后一眼，輕聲道，&ldo;娘娘，或者還是請樂府‐‐&rdo;陳嬌卻覺得衛女也實在是太無知了一點，《有所思》又不是什麼艱深的曲子，民間傳唱的歌謠而已，幾乎就是大白話，這都聽不懂，她是要有多笨？戲做得太過頭，就透著假了。&ldo;行啦，&rdo;她白了楚服一眼，楚服頓時不敢吭聲，&ldo;加一壺蜜漿來。&rdo;大宮女已經和陳嬌培養出足夠的默契，她帶上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宮人，碎步快速地退出了迴廊。院子這一角頓時就只剩下陳嬌和衛女，一個廊上，一個廊下。一個側臥屈膝，支頤偏首，長髮流瀉之間，盡顯寫意，一個規規矩矩屈膝跪坐，玉顏深垂，只敢看著別人身下的枕頭髮呆。卻不知道自己一頭豐潤的青絲，正在秋日金黃的陽光裡肆意地反著潤澤的光彩，刺著陳嬌的眼。陳嬌一向也很自豪於自己的頭髮，可比起衛女這一頭又黑又亮、望之有如一匹黑緞的秀髮，她就算再自信，也不禁要在心底輕輕地哼一聲。又習慣地走神了一瞬，等著那聲音必然奉上的嘲諷，等了一刻，才想起來，為了躲開衛女，那聲音早已經藏到了連她都找不到的地方。區區一個謳者而已，把個大漢的皇后，就能逼到那麼狼狽的份上了？陳嬌又打量了衛女一眼，她說，&ldo;坐近一點兒。&rdo;衛女只好站起身子，將自己的坐墊移到石質基臺左近，又忐忑不安地跪坐得正了。陳嬌也坐直了一點兒，她居高臨下地望著衛子夫，想要讓她抬起臉來，由自己看得清楚，卻又懶得說話，更懶得動手。便索性伸出一隻纖白無暇的玉足，緩緩抵到衛子夫頸下，細卵石一般的大趾微微用力，衛女便抬起嬌顏，被迫望向了皇后娘娘。眼神才一對視，她就像是不堪陳嬌的威嚴，長長的睫毛一陣顫抖，又垂了下來，遮去了小鹿一樣無邪而惶恐的眼，卻再不能多做什麼，只能由得陳嬌放肆地審視著她的眉眼。雖也精緻，但卻也不見得多清麗。平心而論，和賈姬算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要是不考慮劉徹的喜好，她也不會覺得衛女比賈姬更美到哪裡去。陳嬌滿是興味地沉思了一刻，見衛女滿臉和順卑微，似乎一臉寫滿了&lso;任君採擷&rso;四個字，不免也感慨一聲，&ldo;真是楚楚可憐。&rdo;她收回腳，又問，&ldo;你叫什麼名字？&rdo;&ldo;家裡都有什麼人？&rdo;&ldo;今年多大了？&rdo;&ldo;都會唱什麼歌？&rdo; 等衛子夫一一答過了，又道，&ldo;《相逢行》你是會唱的？我不要聽你唱，我要聽你讀，念給我聽聽。&rdo;衛子夫只好以細嫩的嗓音，忐忑不安地念了一首《相逢行》給陳嬌聽。&ldo;黃金為君門，白玉為君堂……中庭生桂樹，華燈何煌煌‐‐&rdo;陳嬌聽得很入神，聽完了又問衛子夫，&ldo;知道這說的是什麼嗎？&rdo;恐怕衛子夫又說不懂，只好親自細細解釋，&ldo;有一戶人家，風光得很，三個兒子都是官兒。二兒子是侍郎……玉堂金馬，桂樹華燈，真是說不盡的富貴風流。&rdo;衛子夫便眨著眼，她眼裡終於流露出一種嶄新的情緒，一種真正的惶恐，使得這小鹿一樣的純真的女兒，好像真的在林間徘徊起來，找不到回巢的路。‐‐皇后非但對一個小小的謳者這樣親切，甚至還連著和她談起了民歌……的確，是個人似乎也都要惶惑不安。她雙唇一陣蠕動，最後終於微弱地問，&ldo;婢女受教了‐‐娘娘？&rdo;陳嬌欣然問，&ldo;知不知道賈美人？就因為懷了龍種，現在陛下也許要封她兄弟做官了，沒有多久，一家人也能從&lso;盎中無鬥米儲，還視架上無懸衣&rso;的貧民一戶，變為這金堂玉馬的人家啦。&rdo;衛女又扇了扇眼睫，她似乎有些明白過來，卻還是一頭霧水，這迷惘定然也忠實地呈現在了她面上，因為皇后娘娘又追著說了一句。&ldo;倒是忘記告訴你，你的母親弟妹，已經在堂邑侯府裡找到了住處。說來也巧，賈姬一家人剛剛得到賜第，空出了一個院子。聽母親說，你弟弟很喜歡舞刀弄槍，正好賈姬的弟弟也一貫愛武，留下不少兵器，他在新院子裡，住得挺開心呢。&rdo;皇后娘娘語調甜美平靜，就算是對一個小小的謳者，也像是同公主說話一般，和氣而耐心。片刻前以腳挑她時，那徹頭徹尾的輕忽與不屑，似乎又不知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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