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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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外頭,是一棵梧桐樹,翡翠般的碧綠枝葉把濃蔭遮在這小小一間茅屋的上頭。初夏時的蟬噪一聲聲叫得人心慌,一骨碌翻身起來的楊寄,眨巴了半天眼睛還在恍惚,不知是在做夢還是真實。
外頭已經響起了兄弟們的呼喚他的聲音:“阿末!阿末!睡夠了沒有?李家新開了樗蒱賭場,說是好大手面!兄弟們還等你去翻一翻局勢,贏兩個零花呢!”
楊寄突然覺得心窩子裡“怦怦”地緊跳了起來,他翻了個身,懶懶對外頭喊:“窮得叮噹響,哪裡來的餘錢和李鬼頭賭博?明兒早上的飯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外面嬉笑聲帶著些討好:“你手氣好,賭場上贏多輸少。哥兒幾個先借給你玩,贏了歸你,輸了以後再說。成不?”
“賭能不輸,天下營生第一!你不輸試試?去你孃的王八蛋!”楊寄朝窗外吼了一嗓子,翻身拿那領爛羊油似的薄被子遮了腦袋。窗戶外七零八落地探頭探腦一陣,見他側影平靜地起伏著,似乎真的困極了一般,只好罵罵咧咧地紛紛走了。
楊寄的腦袋藏在被窩裡,悶得憋不過氣,眼前有些昏黑,肚子裡嘰裡咕嚕亂叫,可他的心裡全不在意這些來自身體的反應,而是亂麻一般理著自己的思緒。好半天才終於想明白:他,真的是重生了。
那一回——他避免去想那已經是他的前世了——他亦是在狐朋狗友們的聲聲呼喚中,忍不住手癢,更忍不住心癢,去了李家的賭局。他是個孤兒,家裡窮,可偏偏想娶里巷裡那個青梅竹馬的阿圓。聘禮錢從哪裡來?慢慢做苦力掙要多少年?說不得只能靠賭了!
賭局裡就是賭樗蒱:那是一種賭具,用的是五顆銀杏果似的扁扁木頭骰子,雙面分別漆著黑白兩色,擲在用木頭做的“杯”中,黑色白色會有不同的組合方式,叫做“採”。最好的“採”是全黑,被稱為“盧”;其次的是四黑一白,被稱為“雉”。賭博的人按所擲採數,執棋子在棋盤上行棋,兩方的棋子相互追逐,可以把對方踢下棋盤。這種賭博既鬥手氣,又鬥謀略,時人都愛玩。常見三五成群湊在一起,捶桌子敲板凳的大喊著“盧”“雉”,期待著那五塊木頭骰子給自己帶來行棋的先機和好運,被稱為“呼盧喝雉”。
他楊寄一向是個中好手:呼盧喝雉其實是假的,氣氛而已,但可以辨著聲兒判斷骰子哪面著地,能拿捏個十之□□不出岔子;他在棋盤上又會用心,前進後退不貪不嗔,人都說有將帥風度。確實能做到贏多輸少。
可是,那又怎麼樣?
李家這局,簡直就是鴻門宴,自己明明看到莊家和幾個人在使眼色,偏偏自負大意了,見贏得順風順水,想著娶阿圓的聘禮就快要湊齊活了,心裡那個美。得!貪慾一上來,腦子就稀糊了,連著幾回擲樗蒱的骰子都只得了最下的“雜採”。越是這樣,越是急紅了眼,一來二去,不僅把自己好容易賭贏的銅錢全輸光了,還把自己安身立命的破爛屋子也賠上了。
當時,楊寄的俊臉都扭曲了,一捋袖子露出一條修長白皙的胳膊,惡狠狠說:“我賭這條胳膊!”
李鬼頭冷笑道:“輸給我的話,能吃麼?”
猶記得當時的天空灰濛濛的,楊寄跌跌撞撞走在秣陵縣城的青石道路上,路旁是淮水的支流,平靜無波,幾名婦人在河埠頭上捶打浣洗衣物,突然有個熟識的大嬸笑著對他嚷道:“阿末,沈屠戶家的阿圓還等你下聘哩,今兒手氣可好?”
楊寄想著阿圓的圓圓臉蛋兒,還有那衝著自己忽扇著長睫毛的圓圓眼睛,突然生出絕望來,從小石橋上就這麼一跳,在深可兩三丈的淮水中結束了自己庸庸碌碌的一生。
可好!再來一回!
楊寄先已經立定了心思,絕對不能再賭了!可是躺在他那吱嘎吱嘎響的破竹床上,從晌午呆到黃昏,眼見著梧桐樹的翠色都變作夕照下的金綠色了,楊寄突然又轉了念頭:自己五歲喪父,十歲喪母,沒有兄弟姐妹,在同是賭徒的舅舅家混吃混喝混到了十三歲,除了各種賭技外啥都沒學會。舅舅死後,他終於被舅母趕出家門,從此正式成了街頭的小混混。身無長技,又不願意做苦力賣命,要混飽自己個兒的肚子都難!
沈屠戶那日握著兩尺長的殺豬刀,邊“吭吭”地剁軟骨,邊沒好氣地衝自己翻白眼兒:“憑你也想娶我家阿圓?行!看在你阿父的份兒上,我也不為難你!三媒六聘,該有的我不能委屈我家阿圓,你辦得齊活,你就再來。否則——”他“噼”地一聲,狠狠把刀剁在一塊裡脊上,橫眉冷對地說:“你好意思來,我也好意思趕!”
楊寄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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