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結珠胎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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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新春剛過,秣陵的寒意一絲未消。沈屠戶一家年前宰豬最忙,年中走親訪友也不空閒,好容易過了正月十三,秣陵的風俗是上燈的日子,一大家子團團圓圓吃了湯圓,沈以良看看兒子沈山,臉上微微地帶笑,看看女兒沈沅,那笑容又換做了輕愁。
“山子,你有機會遇見那個建德王,能不能跟他說說,我們就這一個女兒,雖不指望她養老,但是日後還想常往來,著實捨不得。”
沈山一臉為難,喝了一口酒,看了看身邊就要臨盆的妻子張氏,搖搖頭說:“我什麼名牌上的人?見到建德王,也就是校場上遠遠地探頭眺一眺,哪裡說得上話。再說,建德王以此作為恩典,若是駁了他的面子,倒像我們不識抬舉了。”
沈嶺冷冷道:“阿兄,你可是要上陣打仗的武官,凡事若是畏首畏尾,可難成大事啊。”
張氏不由對小叔子不悅起來,挺著肚子說:“喲,叔叔這話說得不大中聽啊。山子官雖小,好歹是我們家唯一一個穿過朝服的。本來麼,謹慎一點也沒什麼錯。若是小姑將來能在王府得寵,生個一男半女的,咱們山子升發也有望,她自己也有榮光,咱們一家子,在街坊裡也抬得起頭了呢!女兒家生出來就是別家的人,若是能為孃家長臉,也算沒白生養。”
沈嶺不屑於與婦人爭,笑笑抿了口酒。
沈沅一直默默地低頭吃飯,其實她的筷子劃拉了湯圓半天,一顆都沒放進嘴裡去。等嫂子說到她得寵不得寵的時候,她猛地站起來,說:“差點忘了,灶上我還燉著醃篤鮮,今兒的筍好難得的,別燉太久失了火候。”到後頭端湯。
湯沒端來,後廚裡“乒呤乓啷”一陣響。楊寄第一個跳起來,幾步就躥後頭看究竟了。其他人也紛紛趕上,怕沈沅出什麼事。
大夥兒到後廚時,一屋子的鮮香味,沈沅捏著手指,嚶嚶地在哭,楊寄貼在她身邊,姿態有些過於親近了,正在低聲問:“湯沒妨礙的,你的手燙傷了麼?”
地上是破成幾爿的砂鍋,裡頭的湯已經滲進磚地裡了,但粉紅的鮮肉,棕紅的鹹肉,還有鵝黃的嫩筍,冒著騰騰的熱氣,散落在碎片中。沈沅甩開楊寄,蹲身撿砂鍋碎片,揚聲道:“沒事,墊著布巾的,只是手滑了。”
說話間,楊寄已經從缸裡舀來了冷水,硬是要看看她的手指,而沈沅發了火一般,就是不讓看,也不肯用冷水浸一浸手指。
他們裡面那絲說不出的小曖昧,讓家裡除了沈嶽以外的人都有所感覺,沈以良第一個開口:“阿末,她的事,她自己處理就好了……”話沒說完,撿著碎片的沈沅,似乎不能夠忍受鹹肉的氣味似的,撇過頭作嘔起來。
她的母親和嫂子同時發問:
“阿圓,是不是吃壞了肚子?”
“咦,小姑怎麼和我那時初孕一般?”
嫂子這沒根系的話出口,自己也覺得不妥,趕緊拿手帕捂了嘴,笑道:“我說笑的。”又把大肚子挺了挺,表示自己一孕傻三年,怪罪不得。
沈沅一陣噁心完,強自把口腔裡的酸水嚥了回去。這事兒,瞞不住,也不想瞞。她雖則有些臊,還是抬起頭落落大方地說:“是和嫂子那時候一樣的。”
大家被她的話震得愣在那裡。好半天,她母親沈魯氏才嚎啕道:“我可憐的阿囡,你這是著了誰的道兒啊?!”
沈以良一把捂住老婆的嘴,斥道:“瘋婆娘!號喪呢?!這事,能大聲嚷嚷麼?”轉而又瞪著女兒:“阿圓,你不是開玩笑吧?!年後建德王府的人要來放大定,你若是……我們全家沒臉是小,要沒命的!”
沈沅此刻才覺得有些後怕,她瞟瞟沈嶺,又偷眼望望楊寄,終於抗聲道:“我做下的醜事,要沒命也是我沒命。反正,我不能嫁給建德王。”
“傻孩子!”沈魯氏差點哭暈過去。
沈以良四下看看,恰見一把廚刀,便一把拎起來,瞪圓那雙銅鈴眼說:“是哪個混小子乾的這事?我宰了他!”
“是我!”
這一句話,兩個字,由兩張嘴說來,偏生前後、緩急、高低、起伏分毫不差,不過一個男聲一個女聲而已。楊寄倒不是個沒種的貨,挺身站出來,但看了看那把磨得亮晶晶的廚刀,還是迅速地拉著沈沅退到了灶臺一角,並瞄準了灶上擺著的擀麵杖。
沈以良殺豬一刀一個不在話下,但殺人還是沒賊膽,他顫抖的手握著刀把,指向楊寄的鼻尖,聲音和那柄刀一樣抖抖索索的:“楊寄!你個殺千刀的王八蛋!我們一家哪裡對不起你,你糟蹋我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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