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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採過的痕跡,更是伴隨著編織袋的碎布片滿了這附近的每一片林子。
編織袋也是進入大山的新事物之一吧。這種五彩斑斕的塑膠袋子,實在太適用於採木耳了。輕巧易攜、容量大,並不需要有多麼結實。又很便宜的,用壞了就隨手扔棄再重買一個就是了。
而這種一次性的東西哪裡經得起原先的那種生活呢?那些羊毛捻線、煮染漂色後編織的褡褳,有精美對稱的圖案,像裝飾品似的穩妥置放在家庭裡,以很多年、很多年的時光,與氈房主人相耗持著,充滿了記憶一般存在於生活的角落之中它所滿足的不僅僅是一次又一次的被使用吧?
林區下了第一場雪之後,我們不得不拆了帳篷下山了。這一年,我們再也沒有跟著牧業繼續南下,而是留在了幾十公里外的橋頭過冬。
第二年春末,叔叔和妹妹從內地來到了新疆。
到了如今,似乎越來越多的農民都不願意種地了。特別是年輕人,誰不想出去呢?去到更豐富更熱鬧的世界裡以尋求生活的另外可能性。種地又辛苦,又寂寞,春耕秋收,歲月無邊。尤其當那麼多的身邊熟悉的人都已經不在了,村莊裡空空蕩蕩,舊房子歪斜在老竹林裡,老人去世,孩子離家,剩下的人在漆黑無邊的夜裡獨自面對著滿是雪花點的黑白舊電視,是不是漸漸地也萌生起離開的想法了?
可是他們經過漫長繁華的歷程,卻來到了和家鄉一樣偏遠孤僻的新疆大地。
我叔叔剃著光頭,趿著破拖鞋,挑著擔子——那是他們所有的行李:一頭挑著一床紅花綠葉、又瓷又硬的老棉花被,另一頭挑著幾公斤花生米和一大包碎餅乾。我妹妹的塑膠涼鞋比她的腳短兩公分,襯衣袖子卻比她的指尖長十公分。
他們都很高興,終於來到新疆了,終於有好日子過了。但除了種地,除了幹力氣活,還會做些其他的什麼事呢。於是一聽說到木耳的事,便立刻躊躇滿志起來。
這一年我們上山之前,花了很長時間為木耳的事做了各種各樣的考慮和準備。既然人手多了,就可以兩個人守店,三個人專門弄木耳。為此我媽還專門跑到附近的邊防站將貼在那裡的一張當地山形地圖狠狠研究了好幾次。
因為我家頭一年賣木耳賣出了名,以至於這次上山前,好多人都到我家來打招呼,要我們下山後一定得至少留一公斤木耳給他。
還有的人專門從可可托海趕來訂購。後來甚至富蘊縣也有人專門跑來打問了。
就在我們上山的前幾天,一輛漂亮而又結實的越野車也開進了橋頭,四處打聽要收木耳。他們是烏魯木齊的人。
木耳的訊息怎麼就一下子傳播得這麼快呢?可能它真的是好東西吧。可是它的好處能有多少呢?那些人大量買下了木耳,他們自己肯定是吃不完的因此木耳除了好吃以外,一定還有我們所不知的用途。
雖然那麼多的木耳都是透過我們的雙手進入人間世界的,但是我們多麼不瞭解它呀!我們也許清楚它的來處——無論是再秘密的藏身之地也能被我們發現,卻永遠不能知曉它以後的漫長命運。不過這並不重要。
因為不可能滿足所有人,於是我們便婉拒了一些求購者。他們急了,於是抬高價錢。我們也順勢漲了上去,漲到了一百五十塊錢一公斤。後來根本就是在拍賣了,誰出的價高就給誰。
風源源不絕地吹,木耳神秘的菌種在空氣中沒日沒夜地傳播。在我們一家之外,採木耳的隊伍悄然擴大了。在沙依橫布拉克夏牧場,我們家帳篷北面在河邊開飯館的那家回回也開始掛起招牌收購木耳,而且價格比我們喊得高。更讓人生氣的是,我們的價格每每一跟上去,他們立馬就漲,搞得跟打仗似的。漸漸地我們鬥不過他們了。於是再也沒有小孩子揣著手帕包上門。不過這也沒關係,除了收購,我們的大部分木耳還是出在自己手上的。因為畢竟這活幹得早,比起那些跑到山裡瞎碰運氣,只知道一個林子挨一個林子到處亂跑亂撞的採木耳的人來說,我們對這片山野更熟悉一些,更有把握一些,每天的收穫當然更多一些。至少比開一天商店賺的錢多。
而且像熱西達這樣的老朋友,每次來了,也只往我們家送,似乎有了感情似的。我們家到底在這一帶呆的時間長了,沒有人不認識“老裁縫”的。
我媽還有一招最絕,就是揹著秤進林子,要是在林子碰到採木耳的牧羊人,當場就給截住稱一稱收購了。
採木耳的隊伍裡,最厲害的是娘子軍。她們都是打工者的家屬,天遙地遠離開故鄉,跟著男人揹著孩子幾番周折來到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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