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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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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族青年徵兵令,是1943年頒佈的,我是第一批,又是全縣第一個接到入伍通知書的。響水河子是個大堡子,500來戶人家,大都是朝鮮族。門口插彩旗,跳舞扭秧歌,縣裡區裡都來人了,兵役科長親自張羅,歡送我這個“皇軍”,都給我敬酒。到縣城,小學生揮小旗列隊歡迎,還有鼓號隊。先領我去拜神社,然後又是宴會,縣長給我敬酒。到安東,那時叫“安東省”,偽省長接見我們,又送上火車。軍樂隊打鼓吹號,送行的家屬連哭帶號。

體檢合格後,我爹成天長吁短嘆,我媽以淚洗面。我媳婦當面不哭,早晨起來,枕頭都溼了。白天下地,晚上織布,我走後那個家全靠她撐著了。縣區的那些官們,進屋給我爹我媽鞠躬九十度,說恭喜了,你們養了個好兒子,是偉大的父母。我爹一個莊稼人,不識字,會說什麼呀。有照相的,讓我爹笑笑。我從未見過俺爹流淚,這時淚水就像斷線的珠子。有翻譯告訴日本人,兒子當了“皇軍”,老人家這是高興、激動的。我媽起不來炕了,一股火攻心,當天晚上眼睛就瞎了,我走兩個月後就死了。

悶罐車咣噹三天,拉到黑龍江省黑河市這邊一個小站,叫神武屯。部隊番號7273,是個聯隊,我被編在3大隊10中隊2小隊4分隊,是擲彈筒兵。除了我和個朝鮮平安北道的假鬼子外,10中隊新兵都是日本山口縣的,都二十來歲。聽年紀正當年,看那人就完蛋了。腿腳不利索的,眼睛長玻璃花的,瞅著像缺心眼兒的,大都不識字,我文化最高。對面大通鋪,1個分隊12個人,兩個老兵總打人。那個朝鮮兵日語不大行,訓練常出錯,嘴巴子打得鼻口躥血,打倒了讓他爬起來,再打。流行傷寒病,上廁所要換上特備的木板鞋,在石灰上蹉幾下再進去。一次我憋不住了,沒換,出來碰上個老兵,一巴掌把下巴打歪了。不能吃飯,分隊長領我去衛生所,醫生捏捏看看,一巴掌又給打過來了。

訓練五個月後,換髮新軍裝,九九式步槍也是新的。然後集合,上悶罐車。

黑河那邊隔條黑龍江就是蘇聯,我就尋思這支部隊是對付蘇聯的,悶罐車卻往南開了。咣噹幾天不走了,下車列隊出發,月臺站牌上寫著“青津”,到朝鮮了。在一所女子中學住了幾天,船到了,上船。那個朝鮮兵說這能去哪呀?我說南洋吧,結果是日本九州的福岡。

在神武屯時中隊有《滿洲日報》,上面跟當官的訓話時講得一樣,除了“大日本皇軍不可戰勝”外,就是“本土決戰”。這個聯隊就是來“本土決戰”的,10中隊奉命在個離福岡二十多公里的海島上打山洞。

我給福岡總結“三景”。一是除了老頭、殘廢和小孩外,街上很少見到男人,開汽車、電車的也是女人;二是商店貨架上是空的,沒人;三是那人都蔫了,沒精打采的,連小孩子也見不到笑臉。要不是在東北見過日本人,自己又每天生活在鬼子中間,會覺得日本人好像天生就不會笑。10中隊打山洞的那個小島上,有二十多戶人家,也是一樣。士兵每天120克糧食,那種體力活,一頓飯也吃不上個半飽。好在小麥熟了,擼下來搓一搓,煮了吃。住在人家裡,晚上當官的和老兵大都沒影了,找女人去了。有的女人公開拽當兵的。“八一五”當天下午,中隊長、小隊長就不知哪去了,沒人管了,等於自動解散了。幾個姑娘、媳婦攔住我,點頭哈腰苦苦商量,讓我留下,我那時恨不能長雙翅膀飛回家去。

那天早晨緊急集合,全副武裝到海邊挖戰壕。挖完了,又接到命令,原路返回聽廣播。聽到天皇宣佈日本投降,有幾個鬼子號啕大哭。我那一刻的感覺呀,就是鬼又變成人了!

我和那個朝鮮兵去了福岡,1個聯隊四十多假鬼子,差不多都聚一塊了。那人越來越多,滿街筒子朝鮮話,碼頭上人山人海,大都是勞工和像我這樣的假鬼子。報紙上說有六萬人。每天只有一條船,載千把人,這得等到猴年馬月呀?找到個海軍倉庫,吃穿用都有,在那兒待著,每天往碼頭上跑,9月中旬終於擠上去了。船到釜山,碼頭上軍樂隊吹奏《阿里郎》,一聽那旋律,天哪,那人慟哭失聲。

隔著大海一點兒招沒有,這回雙腳踏著陸地,走也走回去了。

10月初離家,第二年9月底回家,十個月的女兒能走路了。

掌燈時分到家的。女兒不認識我,我爹我媳婦好像也不認識我了。越是親人越往壞裡想,總覺得這個人不在了。愣了一陣,我媳婦先哭了。俺一邊哭一邊問:媽呢?我媽呢?

我第一個走的,又第一個回來,堡子裡的人都來看我。我爹傾其所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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